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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178)

他期盼九州艺术可以迈入世界一流,然而,如果这是在损害到江鸽子的利益基础上,那他宁愿跟全世界作对。

最后他说:“我希望您的名字,可以出现在永动球上……”

所以不要说,暂时不要说……

槐九月也笑了,这老家伙巧妙的绕过尴尬说:“殿下说的没错,您先把奖项冲上去,然后什么都不晚的。再说了,如果您宣布技巧,那么对那些创作者公平么?您是压缩了他们的学习时间,我想这对他们来说,不算是好事儿……对吧?”

九月先生说的很真。

然而,这话就是个伪鸡汤罢了。

有关于他看中的那个石性问题,其实就是江鸽子想的那样!官方解释当中,天生万物,万物皆有性格。

木有木性,石有石性,水有水性……

一块木质素材到手,匠人不可立时下刀,要先对木头的变形力,扭曲力做出深度了解,待处理之后,才能开始设计创作。

要知道,每一种树木的木性都有区分,都有特殊的忌讳,是需要区分处理的。

当一块原材从山上被精选出来,尤其是木头,遭遇冷热,湿干,均会产生,裂,扭,脏,缩等无穷变化。

如处理不好的话,作品即便是再精彩,它也会毁于时间,温度,甚至虫蛀等带来的“变”。

而为了防止变,就需要对木材木性的理解之后,巧妙处理了。

处理木性,将原材“定性”,木质雕塑才能不变。

简而言之,在盖尔,就是要通过独家的技巧,将木材通过无数次反复,烤,吹,湿的手段,除去木头的一切性格,求最后的无性格结果。

很显然,对木头的不变处理,他们没有发育好。

而在地球,那些博物馆内,成千上万的木质艺术品,在经历传承,甚至千年轮转,暴露在空气当中,直面冷热湿干,它们为什么能做到始终不变。

那是因为,地球人掌握了,自然风干处理方法,控制木器变化的办法。

是的,一切技巧就在于,最好是自然雨水逐渐湿,自然风逐渐吹干,自然热度逐渐烘烤……然后,于木质家具制作上,技巧就是留下一条缝隙,坦然迎接一切变,允许变,这样木质品的寿命就会无限昂长了。

反之,机械处理过的不变结果,是不能长远的,生硬的,干僵而不俏,并难控的。

其实这知识,地球华夏乡下,就是随便找个年纪老的农民,都懂的晾晒板材技巧。

他们会花上几十年给自己嗮棺材板儿。

这就是个常识啊?

然而,盖尔人似乎就不耐烦花上几年的功夫,去处理一块板材,他们不懂得控制木性技术。

并且他们也没有对材料的爱惜精神,深挖巧雕,俏色艺术,避免浪费材料。

这也算是报应吧!

所以他们的一切艺术当中,雕刻之路最难。

那些没有传承下来的木质物品,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原材性格没有处理好,没保护好,遇到外因,它就自然的腐朽于历史当中了。

所以在盖尔,古董家具的价格,才会那么高!超越一切奢侈品。

槐九月大师将那张选票递给俞东池。

俞东池双手接过,认真躬身道谢。

江鸽子看他这样,也不好意思的上来要躬身。

可槐九月先生却走过来,亲昵的挽着江鸽子的手说:“那么,咱们现在再去欣赏您的作品去。”

江鸽子笑眯眯的点头说:“好!”

《夕阳下的老三巷》前,槐九月先生带着手套,认真的拿着场馆配给的放大镜,挨个看过作品的开脸,还数了一会人物数量。

最后他放弃数数,回头问江鸽子道:“这上面有多少人?”

江鸽子抿嘴笑:“一百七十五户,共计三千多人口,不过,这上面大概只有四百三十,因为很多人我没见过,所以就不好雕……”

他这话没说完,九月大师就惊愕的拿着放大镜指着他说:“骗人!年轻人要诚实,你是说,这上面的人你都见过?它们是照着活人雕的?!还,一模一样?”

见他不信,江鸽子就扭脸喊了一句:“四哥……四嫂来一下。”

段四哥,段四嫂子闻言,立刻就颠颠的跑过来,诚惶诚恐的看着他们两人。

不等他们说话,江鸽子用手撑着段四哥的脸,再指指木雕上,老戏台前,坐在青石条上笑眯眯的烫刻葫芦的那小人说:“这个是四哥,这个是四嫂,您看像不像?这上面这些人,都是我们老三巷有的人……不信您看那边的照片墙,我可以对比给您看的。”

九月大师来回对比几次,发现那雕刻人物的五官,与面前这一男一女,就是一模一样之后,他算是真正震惊了。

如果要是这样……他怕是要亲身邀请评委会其他成员了。

要知道,面前这幅作品,雕工已经精湛到了极致,通过一边的作品简介,九月大师知道这块木头是废料,所以他才看重敬佩。

面前这位年轻的艺术家……是的,艺术家!

虽然他年纪不大,还贿赂评委,可是,他作品夯实,技巧从容精致,便是自己不给这一票,他也早晚会步入大家的。

现在他又说,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存在过?

那就更加可怕了!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人啊,他通过废料再生技巧,唤醒了这块料子的生命不说,他在作品里表现出的各种随行,随性,随意,随便,随想……也是前所未有的雕刻技巧。

九月先生是知道刀具有展现层次的魔力的,然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层次可以打的这么深的作品。

简直就打到了灵魂里一般。

还有深度,那是无限延的深,是可以看到时光流动的深邃……

这块料子是朽空的,可是,如今好像朽空才是它最正确的样子一般,匠人恰恰就需要这种朽空,并利用了朽空,将留存的上半部分雕琢成云海幻象……剩下的便是人间万象,夕阳旧景。

那木雕最前,是一座三层大戏台开路,结尾是望不到的群山,一条瀑布半遮半掩,一泻而下灌入溪水,永远徜徉,不知流入何方……然而它总会走入大海。

这就是视觉的延伸……除了这种延伸,这木头上大多的生命,也是延伸的,灵活的……它们具备了一切生命的需求,情感千变万化,喜怒哀乐一应俱全。

再比较多的下半部,木被俏成一条长街……充满怀旧的人间情调。

木头是随意烂朽的,匠人的手也是随意任性的,它是自在,他也自在。

他包容的随着木头的性子在走,互相合作愉快,半点都不多余……如遇到大片的木纹,它就成老山墙,遇大片腐烂,山墙就因年轮而倒塌,然后嬉戏的孩童就在残垣后面,警惕的露出一个脑袋,在找着自己的小伙伴……可他的小伙伴,在哪儿呢?

就在这山墙下面啊!

那圆溜溜的一个,小心翼翼的趴伏,大气都不敢出的……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那竟曾是一个小树瘤,被匠人随意一刀分股,轻微打磨,就是个浑圆小腚,真是……看上去,活泛又可爱。

老人们带着一脸朽折儿,簇拥在一座屋檐下斗着鸟,那些鸟笼用布幔蒙着,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鸟类,然而你就知道该有很多……

妇人们琐碎的围成一圈,说着重复的闲话儿,许是说的高兴了,时间太长,竟饭也不顾,嫌弃手累,菜篮子都搁在地上了……

夕阳下,弹琵琶的老人被簇拥着,被珍惜着,爱怜着……于他们不远处,是一个卖酒的小摊……还有三个面相不太愉快的青年,在一脸为难的经营着自己的买卖……

小摊前,时光刹那而过,一个穿着破凉鞋的,浑身是泥巴的女孩儿在流泪狂奔,她身后不远处,追着一个穿着破背心,旧球鞋的青年,他正举着一把扫帚使劲追着……怕是他要一路追下去了,一直到那孩子长大了,早晚也要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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