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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227)

江鸽子坐在化妆室,正在麻木的接受几位化妆师的折腾。

她们早上四点就冲进小民宿,把他从床上翻起来,押到河岸边的指挥所化妆室,用大号的镊子拔了他的眉毛不说,还给他的手脚做了去毛保养……

去他奶奶的!他体毛不多好么!

今天,所有的人要联合起来,按照剧本安排,为全世界表演一场盛世大秀……

而作为大秀的第三主角,他要穿着最少价值千贯的军服,军靴,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着一队儿小幼苗,作为第一支登艇部队,从右翼登艇……表演给全世界看。

导演组告诉他,就因为他好看,所以,他最少会有二十个不少于一分钟的镜头。

所以,要……要骄傲一下么?

化妆师的毛刷从江鸽子的鼻翼下轻轻扫过,他打了个喷嚏,然后瞳孔猛的增大,身体向后缩了一下问:“那……是什么?”

女化妆师举着手背,对着灯光调试颜色,她一边利落的工作,一面不怀好意的轻笑道:“阁下毛都净了~口红您不认识么?”

江鸽子皱皱眉,严肃的拒绝:“我不需要这个!”

化妆师也很严肃,她举着一只选出来的淡色口红,挥手指着在一边乖乖化妆的连燕子说:“您需要!您收了我们殿下五千贯……而这位巫大人~他拿了一万贯!”

好吧,好吧!

江鸽子内心挣扎,最终还是可耻的从了。

他闭住双目,苦难深重的将自己的嘴巴噘出鲶鱼唇,边想着五千贯的厚度,边无奈的自我安慰着,反正……也就做一次这样的秀。

比那些可怜的战巫,为了当季的新裙子,从今后,她们每个星期都要秀一次不说,一次出场费俞东池才给人家每魂二十贯。

“你们长的实在太难看了,不值这么多,有人花钱参观你们就已经不错了,要知道,你们买那些手织的破毯子,我可不收你们的税呢!”

这是俞东池对战巫的原话。

跟死人征税的事情他都做出来了,所以他是彻底放飞自我,无所畏惧了!

自己……大概是第二好看的,所以才拿了第二高的出场费吧!

那?要高兴么?愧对种花祖先,他已经混到刷脸换钱的份上了……来这里五年了,新手村没出,转职没做,级别不到六十……还是个该死的卖牛肉干的,混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脑袋正胡思乱想,江鸽子的手忽被人拍了一下。

他抬脸一看,却是穿着最少十八层蓝色丝缎祭袍的连燕子。

屋内的化妆师,都是双目含水,面露崇拜的看着她们的巫。

然而连燕子这张被精心仔细的收拾过,脸美的简直令人窒息……好吧,如果不是因为气愤而五官扭曲的话,是真的会令人窒息的。

生气了?为什么要生气?

你可是值一万贯的,我都没你多,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江鸽子不明所以的抬出手捏捏他的脸颊问:“呦!怎么了?”

抓完,他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一层白沫儿,这是给他上了几层啊?

连燕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说:“我……我刚才算了一次!真是,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江鸽子站起来,举起手臂对着镜子来回看着,他别扭的看着自己这张不符合灵魂的面孔说:“气愤?为什么气愤?靠着关系分润点残羹剩饭不好么?伟大的殿下可是给了我们新合同,作为合作者,我们给撑撑场子也说的过去吧?”

连燕子双手握拳,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一年……一年苦学航海资历,做冒险工会薪金最高的资料员,我做全世界最贵的祭台,投资矿脉开采生意……这些……这些收入合起来,竟然还没有他一天捞得多!鸽子,我们要少了!”

吃大亏了!

看着胸腔隔着十八层丝绸都能剧烈起伏的连燕子,江鸽子愣了一会,忽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他又捏了他一把,用轻松的,还带着点舞台剧的腔调说:“啧!我说,你这个后天加成的,还想跟人家八百年狐狸窝出来的浸油狐狸崽子比?想开点吧,政治生意能跟你的生意一样么?”

说完,他正了一下领口,对镜子里的年轻人眨了一下眼睛说到:“我可是值五千贯呢!”

去问问毛尖他们吧,今天全部演员,有镜头的十贯,没镜头的才给一贯。

拿了上万倍的报酬还生气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家的这位能做出来了。

上午九点。

新铸的世界安宁大铜钟在元平河岸沉闷的响起。

瞭望台的观众纷纷举起自己配发的小望远镜……

跪趴在右岸的战巫缓缓从地上有节奏的站起……

接着,一种奇怪的音乐缓缓从河岸边响起。

那是一种,大提琴小提琴都只剩下一根旋的合奏,旋律玄妙单调而诡异。

战巫的骷髅披着纯黑色的丝绸斗篷,开始在岸边一会变成五角阵,一会方阵的还配着单调诡异的步伐,挥舞着人头骷髅,简单孤寂的在大地上舞动着。

舞得一会,空中响起一个像是从喉咙里,压着声调,低沉而决绝,嘶哑含哀伤的祝祷声不急不缓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吟唱起来。

拿了一百贯出场费的丹娘飘在空中,一脸苦逼的正对着臆造出来的曲谱哼哼。

没错,就是哼哼,一句词儿都不许有,越听不懂越好,越是含糊越好,越是单调越好……

她声音可甜了,她们战巫的歌声可美了。

可是那位财主老爷说,就必须黑暗,必须诡异,因为这是那啥的……市场需要,不然卖不出门票?

好吧,为了家人以后的生存,她还是唱吧……

战巫的声音令灵魂颤抖,黑暗到穿透一切人类的伪装,直击灵魂。

而就在这种低哑的祝祷声中,关闭了两千年的葫芦口绝壁,终于沉闷的震动了……

“开了……开了!看到没,大山裂开了……”

常辉郡老戏台,一台从城里刚买,价值一百二十贯的,据说是全世界最大的,八十寸彩色大宽屏摆在舞台上。

老三巷的街坊就如看大戏一般的,早上五点多就纷纷从新居里出来,搬着家里的椅子板凳来抢位置。

杆子爷年前就走了,现在都要到春雨季了,还是归来无期。

老少爷们,可真想他啊!

前两天,从一幕山庄那边的消息,说咱杆子爷今儿要上全国直播了。

这不,如今家家都不缺钱儿了,大家就这户几贯,那户几百钱的集资买了全世界最大的彩色宽屏。

怕看不到直播,就买了全球信号最好的付费频道。

其目的,也就是想看看离家的孩子,他可好不好啊!

段奶奶抱着从自己媳妇手里揽的的拼布活计,一边不用看的缝线,一边儿用脚一直踢坐在前面的段爷爷问:“鸽子呢?咱杆子爷儿呢?一直照这个破山,一直照个破山头,都几个小时了……杆子爷儿呢?咋还没出来呢?”

许是被踢的烦躁了,段爷爷吐出嘴巴里的烟卷儿,扭脸骂了一句:“出来啥,出来啥……还没一会儿呢,还几小时,就你家的老破钟走的比旁人家快,杆子爷不出来,我能喊出来,我能指挥了人家?你能看就看,不看滚回家……”

他话音未落,盘腿坐在第一排的连翘忽然就指着大屏幕喊了起来:“爷……爷!爷爷!”

喊完,她晃着自己的大肥身板,跑到舞台角落,翻出自己的大号饭碗抱着就跑了……

“出来了,出来了……”

本来纷乱的现场,忽然就安静起来。

老少爷们都眼眶发酸,贪婪的看着离家的孩子……

在巨大的屏幕里,年轻的军人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岸边悬台之上。

那黑暗的苍山背景本是浑浊的,然而当这个青年出来,他就如一道东升的朝阳般,点亮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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