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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45)

江鸽子摆摆手:“您让让,挡我光了。”

蒋增益尴尬的呆住了。

小半天,他脚步往边上挪动了一下。

江鸽子低着头,一边摆弄相机一边说:“走远点吧!你尸首太大,影响心情。”

“楠楠,我是……”

江鸽子没抬头。

“我知道你是谁!”

蒋增益面色一喜:“你,你知道!你还记得……”

江鸽子依旧没抬头:

“我什么都记的!什么也知道,一个建筑公司,两个生活区,也不过是几百米的距离,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呢?”

江鸽子盖好后盖,抬脸看看他,然后轻笑了一下摇头:“我记的,你又结契了是吧?”

蒋增益愧疚,又磕磕巴巴的回答说:“恩……对!谁,谁告诉你的?”

邓长农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放下一杯啤酒,还有一碟子盐水花生。

江鸽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喝完,他冲邓长农竖起大拇指说:“这家好,比上次那家好入口。”

邓长农羞涩的笑笑说:“嗯!上家是大米酿制,啤酒还是大麦的好,这个每桶要贵七百钱呢,您……再尝尝这个花生。”

他眼巴巴的看着江鸽子。

江鸽子拿起一颗花生掰开,咀嚼了几下果仁点点头说:“都跟你说了,粗盐煮的比较香!”

邓长农大力的点头,点完,他又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江鸽子身边,转身离开了。

江鸽子目送他走远,这才拿起信封打开一看,这里是一叠子崭新的钞票,数一数,有五贯。

他正数着,身边有人悠悠的来了一句:“你……你应该学个手艺,做个正经营生。”

江鸽子停了手,斜眼没好气的看着身边这人。

蒋增益带着些许拘谨以及莫名的正义说到:“这……这毕竟不是个正经事儿……”

他看着江鸽子手里的钞票。

江鸽子立刻将钞票取出来,准备再数一次。

乡下大婶挎着篮子,扯着嗓子路过。

“软麻花!!软麻花!!豆沙馅的软麻花!!五文一根的玫瑰馅儿的软麻花……”

待大婶走远,江鸽子这才语气讥讽的说:“我说,这位蒋先生?”

蒋增益软弱哀求的看着江鸽子。

江鸽子问他:“结契之后,又有小崽子了吧?”

蒋增益点点头:“恩,有三个,哦!我是说,三个女孩儿,最小的两岁,最大的九岁。”

“稀罕么?”

蒋增益有些不明白的看江鸽子。

江鸽子咽下一口啤酒,舔舔嘴唇上的酒花:“我是说,你喜欢你的女儿们么?”

蒋增益犹豫半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半天儿他才一边猜测江鸽子的心情,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喜……喜欢的,我以前也……也喜欢过你!你……你别怪我,我……我……你叔叔没的时候,才十八岁。”

他总是犹豫的,总是拿不定主意的。

然而像是他这种软绵绵,看上去良良善善的人,根骨却也最是无情无义,因为他总有一套为自己开脱的道理。

江鸽子并不等他说出那些无奈的道理,他挺利索打断说:“以后,只当不认识吧!”

蒋增益猛的抬头看他。

江鸽子放下啤酒杯,一边吃花生一边说:“我是当你死了的,你也当我死了吧!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去好好养你的小崽子,哦,女儿!你去做你的好儿子,好丈夫,至于咱们……”

他看看蒋增益,一直将他看到无所遁形低下头才说:“为了怕你多想,坦白跟你说,这一生我都不可能跟你有半点牵扯,所以你也收起你那些无聊举动!好么?”

蒋增益嘴唇哆嗦,好半天他才无奈的点点头说:“我……我,我……我对不起你,我……”

江鸽子利落的一摆手,指着来路说:“走吧!别没事儿出来碍眼!想必你也打听过我是谁!不是威胁你,要想保住你这份体面的工作,你就老实儿的,利落的……从我面前消失!以后,也别往我家乱送那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听到了么!?”

蒋增益嘴唇哆嗦,浑身无力,他颤抖的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江鸽子,觉着自己是有千言万语可以解释的。

可,这孩子,他看上去怎么就这么可怕呢!

他是他的父亲啊!

江鸽子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恶心的看着他。

于是,他又怯懦了。

只能向着来路,一步一步的远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怪自己,我怎么嘴巴这么笨呢?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去看过他的,却被他外婆撵出来了,我要不要告诉他,我的那些无奈……我家是一条人命的,而且……我是给了抚养费的……

江鸽子一直看到他消失,这才无趣的伸伸懒腰,慢慢站了起来。

“软麻花……豆沙馅的软麻花……”

“大婶!”

“哎!”

“来六根麻花儿!”

片刻,江鸽子蹲在连翘不远处,对着她,把六根麻花儿,全都吃了!

竟一根都没给连翘!

第21章

初夏的平常天儿, 姮不历上午十点左右才从中州金宫边缘的特殊事物办公室离开,他自己驱车一百二十五公里至屛山的一碗春会馆。

由始至终, 他没有浪费一丁点国家资源, 就连他驱车的磐能,都是他自掏腰包买卡充能。

虽这个国家的巫,大部分都住在金宫附近的东海阁,蓬莱居的大院内。可如姮不历这样早就悟了的巫,却也是有的, 只是不多。

他生于民间, 长于民间。

作为一个复活了祖先血脉的的外室子,不论心中有多少的不甘, 该给国家尽的义务他得尽,所以他一个月坐班五天。

给气象部门, 勘下天气。给某个女贵人,勘下腹中胎儿……

等等之类,无聊至极!

如今,他血缘上的祖父家, 伯父家,亲父家,都靠着姮不历而得到了国家补助, 可以继续享受他们在东海阁的体面生活。

姮不历心有不甘,便开了一碗春会馆, 成了一名商家。

他做巫与庶民的掮客生意。

简而言之就是, 虽这个时代, 皇室,宗室与巫的牵绊因需求越来越小,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发了横财,寻来实在关系,花上一个大价格,请祝巫赐福摆个祭台,请衡巫断命趋吉避凶,或请古巫寻来作古的祖宗,报告一下后代发了大财这件事,还是相当体面的。

如此,他便买卖昌隆,日进斗金。

成了中州的一位有名的妙人。

姮不历驱车回到会馆,换了衣裳,坐在餐桌边,端起碗还没吃的半饱。

便有前台的经理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姮不历愣了片刻,又细想了想,便说:“哦!想起来了,没错儿,我知道他,你去帮我预备……一千贯?不,五百贯的支票,请那位先生稍后片刻。”、

开诚小阁。

连燕子坐在小阁的角落,他将脑袋所有的力量都斜在了身后竹靠上,有些无聊的四处打量着。

在他身边不远处,有个乱石垒砌的人工水法瀑布,身下是葛布草垫,石桌竹靠。

侍者穿着传统老衫,端来土窑低温烧制的陶器,还有家常的点心。

他端起第二套斟满的茶杯,抿了一口,便又开始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

最近这一个月,他的脑袋一直在进行着高速运转,一下子这样闲下来了,他不习惯,脑子竟也缭乱起来。

已经被丢在这里整整两个小时,因干巴巴的无事坐着心慌,就心悸的难受万分。

连燕子便拿起桌面的两块长方形的响木叩打,唤来侍者,要了好几桶牙签,还有一张白纸,一管笔。

他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的。

姮不历很忙,一直忙道天色渐晚,晚霞挂色,他才想起,在开诚小阁有个人正等着自己。

一下,他顿时心里暗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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