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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750)

作者: 晓风清露 阅读记录

歆姐儿站在假山的外头,看着小皇帝一身白衣孝服,蹲在地上,哭得肩膀一颤一颤。

歆姐儿眸子里的泪水也忍不住滑落下来,她扶着因为昨夜的雨而格外湿滑的假山石径,缓缓走到了魏延显身边,陪他一起蹲下了身子,抱住了他。

魏延显的身子感受到了旁人的触碰,倒是猛地一僵,可是偏头一看那人竟然是歆姐儿的时候,魏延显的身子反而放松下来,却止住了哭泣。

歆姐儿却泪流满面,只紧紧抱住了魏延显,道:“皇上哭吧,臣妾陪着皇上。”

歆姐儿的话仿佛一只柔软的手,推倒了魏延显心中的最后一丝防备,他原本就最信任歆姐儿,最喜欢歆姐儿温柔如慈母般的性子,那样敦厚,那样让人值得信赖。

魏延显此时此刻,也是在找不到比歆姐儿更好的倾诉对象,只抱着歆姐儿痛哭出声。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压抑的,所有的悲痛都压在胸中,只偶尔痛苦极了,才会在唇边溢出一两声低沉的嘶吼。

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着舔舐自己的伤口。

魏延显只是一直在哭着,却并没有对歆姐儿多说一句,有些话,这么多年被太皇太后训练得,早已经无法言说。

人生不就是如此,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

他没有说话,歆姐儿也没有说话。却仿佛能懂他与自己一样从小寄人篱下,如同孤儿般的悲哀。

虽然林芷萱对自己很好很好,自己也愿意为了林芷萱赴汤蹈火,可是那种恩情,跟九姐儿与林芷萱之间的母女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自己永远都无法像九姐儿一样,窝在林芷萱的怀里闯祸撒娇。

而魏延显,虽然有自己的生母照料在侧,可是他却并不知晓。也并没有体察太皇太后那种严苛的母爱,竟然生生误会了这么多年,直到太皇太后临终这几年,他才享受到那一丁点的信任和关怀。

可是,却终究错过了,他甚至都没有能来得及叫太皇太后一声娘。

那个为了他殚精竭虑了一辈子的老妇人,终究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只让她在担忧和痛苦中,溘然长逝了。

魏延显抱着歆姐儿哭了好半天,哭到两个人蹲着的腿都已经麻木,哭到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哭到衣衫都被地上的雨水湿透。

魏延显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哭泣。

在他擦干脸上泪水,重新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歆姐儿能感觉到,这个小皇帝身上的气度仿佛与从前不同了。

他的眼神被泪水洗过,仿佛变得更加的干净澄澈,也更加的坚定。

魏延显站了起来,歆姐儿却因为脚有些麻而站不起来。

魏延显伸手拉了她一把,却并没有叮嘱她今日的事不许外传,他毕竟还是信任歆姐儿的:“陪朕,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快到了给太皇太后入殓的吉时了。”

歆姐儿也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只和魏延显两两扶着手走出了假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魏延显下令:太皇太后功在社稷,历经三朝,辅佐帝位,彪炳千秋,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朕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罔极之恩,毕生难报。

着满朝断发,停灵七十九天,忌辰祭按四时大祭礼进行,风光大葬。

如今,魏明煦领兵在外,朝中动荡不安,谢文良虽然尚在京师,可是却也是实力大减,而且关于他勾结旧部,炮轰阜成门,意图勾结蒙古造反的言论,在朝廷上也是甚嚣尘上。

魏明煦虽然出征,可是左磊综还在京城,靖王府的旧部也在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两方都是势力最弱的时候,如今又闹得不可开交。这是魏延亭复起的最好时机,毕竟一旦魏明煦回来,领着那十万大军,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的了,可是如今京城,若是三方混战,魏应武手中的军权还是有跟魏延显和魏明煦一抗之力的。

魏延亭随指使礼部尚书赵煜生,以对魏延显发难,直接上书:“皇上,我朝祖制,只有皇帝驾崩,方可断发,七十九日停灵,更是皇帝才有的规制,而四时大祭,是祭天,甚至已经超越了皇帝大丧的规制……皇上还请三思!”

魏延显看向赵煜生的眸子,却已经起了杀机。

那日,当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曾经跑回去,逼问林芷萱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谁。

林芷萱说是太皇太后亲口告诉她,至于旁人,林芷萱只提了一个孟建秋。

而林家的人,曾经寻到了孟建秋,还扬言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

第956章 嫁祸

魏延显早就起了杀心,看着如今公然挑衅的赵煜生,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借口似的,直接出言呵斥:“太皇太后统两朝之养孝,极三世之尊亲。殷忧启圣,克底升平。对朕鞠养教诲,以致有成。若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有今日的朕,也不会有今日的靖亲王,更不会有如今大周朝的河清海晏。

如今太皇太后已经驾鹤西去,朕不过是想要为太皇太后大办丧礼,以尽孝道,略表哀思。这是为人之本,更是为君之德。你身为礼部尚书,不仅不帮朕出谋划策,彪炳孝道,竟然在这里指责朕!这样的不忠不孝之徒,当真是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官!

既然如此,朕便革除你礼部尚书一职,先回去多读读二十四孝吧!”

魏延亭觉着魏延显今早晨的早朝十分的反常,太皇太后是魏明煦的生母,应该是魏明煦和魏明济跳出来主张大办太皇太后的丧礼才对。

魏延显不应该是站在反对的一方的吗?

他怎么竟然会跳出来主张大办太皇太后的丧仪,此事魏延显与谢文栋的托词却是:“如今,魏明煦在外征战,短期之内回不来,正好可以趁机肃清朝廷上的其他不安分的势力。

可是若是我们同时与靖王府和林家为敌,难免不及,那便不如,讨好一方,而打压另一方。

给太皇太后大办丧事,魏明煦一党的人一定大加赞成,不会反对,如果林氏一党跳出来反对,那么便正中下怀。将阜成门的事情也一局推出去。”

魏延亭站出来,道:“皇上还并未亲政,并无下旨之权,况且,礼部尚书也不过是尽臣子劝诫皇帝之本分,皇帝不懂祖宗法制,礼部自然要站出来匡正,还请皇上虚心纳谏!多听老臣的意见。”

“放肆!”谢文良已经站了出来,“肃郡王,这是臣子对皇帝说话该有的语气吗?还是你早已经存心作乱,意图谋反,造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魏延亭被谢文良忽然扣上了这样大的一顶帽子也是一惊:“意图造反的明明是炮轰阜成门,勾结外敌的你,谢文良!”

却只见谢文良已经公然递上了奏疏:“那日,臣得到皇上密保,有人意图对皇上不利,兴兵造反……”

谢文良一字一句地说着,左磊综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一众靖王党的人也都跃跃欲试,正打算跳出来争辩,却不曾想,谢文良继续道:“臣临危受命,领兵进京勤王,九门提督因为事先并不知道皇上的密令,所以与本侯起了些误会摩擦。

可其实,那夜欲兴兵造反的,正是肃郡王魏延亭,他勾结督察御史林攸德和礼部尚书赵煜生,并镇国公魏应武在林府密谋造反,那夜臣领兵进京,是为了捉拿叛逆啊!”

说着谢文栋呈上了魏延亭与林家勾结往来的密信,还有诸多人证,听到魏延亭与林远川私下商议,企图夺取兵部兵权,以及那夜魏应武调用府兵包围保护林府,并这些日子魏应武私自调兵秘密前往京城云云。

诸多密信人证,那架势,似是要将林家和魏延亭一党一举歼灭。

林芷萱在翊坤宫里听着歆姐儿与自己说前朝的动静,倒是不得不叹服这个小皇帝的心思和成长。

毕竟如今魏明煦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他在强行把造反的名声加在魏明煦的身上,那无异于君逼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