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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774)

作者: 晓风清露 阅读记录

这话,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促狭,反而多了几分场面话的虚伪,让人听来心疼。

魏延显不想听她们姊妹两个说话,略微咳嗽了一声,便以更衣为名走开了。

九姐儿却看了一眼径自离去的魏延显,有些出神,继而担忧地看着歆姐儿,道:“我总觉着皇帝哥哥,跟从前不一样了。”

歆姐儿却和善地拉着九姐儿的手,道:“自然不一样了,如今皇上亲政了,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了。自然不能跟从前小的时候一样跟你瞎胡闹了。”

九姐儿偏头看着歆姐儿,忽然低声问道:“皇帝哥哥曾经打算杀了爹爹和娘亲吗?”

歆姐儿闻言大惊,连忙压低声音道:“没有!从来都没有!九公主,以后决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九姐儿看着歆姐儿紧张的模样,却忽然笑了,对歆姐儿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只要皇帝哥哥对姐姐好,我就放心了。”

歆姐儿的脸上也泛起了她一如既往的慈和的笑:“皇上对我很好,我心满意足。”

九姐儿看着歆姐儿一如既往对一切充满感恩,又那样容易满足的模样,并没有多的话去说去问。

想来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歆姐儿都会轻易满足的。

虽然对此九姐儿很是不敢苟同。

九姐儿倒是不曾想今日竟然会这样无趣,她有些后悔进宫了,还不如在家里陪着爹爹和娘亲。

九姐儿有些拘束,也以更衣为由,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九姐儿连忙吩咐了一大群太监宫女侍卫护着她,却不曾想,九姐儿在出门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刚进来的魏延显。

两人打了个照面,九姐儿没有像素日里见他的时候一样,趾高气昂,掐着腰等他跟自己打招呼,如今这么多人瞧着,这样突兀地撞见,九姐儿竟然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行礼问安。

魏延显看着与自己对面而立的九姐儿,她不动也不给自己行礼问安,倒是让魏延显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从前,两人一块在慈宁宫的那些日子。

魏延显忽然特别地怀念太皇太后。

“你随朕去慈宁宫祭拜一下太皇太后吧。”魏延显忽然开口对九姐儿说。

九姐儿略微一怔,点头同意了。

魏延显挥了挥手,让后头的奴才宫女都离得远些。

魏延显和九姐儿借着今夜极好的月色,还有宫里回廊上明亮的宫灯,走在最前头。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魏延显问九姐儿。

只是那话听在耳朵里,还是从前魏延显这个皇帝哥哥会问自己的问题,只是语气已经多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稳重和疏离。

这便是一个小皇上和一个真皇帝之间的区别吗?他已经不会再叫自己“九妹妹”了。

九姐儿原本满肚子的话,原本打算掐着腰,颐指气使地问他:皇帝哥哥!你是不是打算杀了我爹爹还有娘亲来着!皇帝哥哥,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把我当你妹妹吗?你是不是还要连我也杀了!

可是如今,看着这样的魏延显,九姐儿竟然有些问不出口了,只是阴阳怪气道:“我没事,皇帝哥哥最近还好吗?如今亲政了,这皇位坐得比从前舒坦了?”

魏延显闻言却笑了,听着九姐儿稚嫩的言语,总是能让魏延显放松些防备,九姐儿是个很神奇的丫头,魏延显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时会觉着比跟歆姐儿在一起,更加放松。

因为歆姐儿给魏延显的感觉,是值得信任,可九姐儿除了真诚之外,她还很聪明,一种干净澄澈的聪慧。

让人有时觉着她很幼稚,有时又不得不佩服于她的聪颖。

第988章 丧事

魏延显竟然伸了伸胳膊,似是伸了个懒腰似的,对九姐儿笑着道:“哎,舒坦是舒坦了,可是却发现这做皇帝难,做好皇帝更难。”

九姐儿瞧着魏延显这个模样,倒是有几分找回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皇帝哥哥的影子了,九姐儿也大着胆子与他说笑:“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再难也得做!”

“是啊,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况且,看着万民朝拜,百官臣服的滋味,那些辛苦也值得了。”魏延显的言语中,复又多了几分贵不可言的帝王之气,倒是越来越像魏明煦了。

更深夜长,魏延显和九姐儿一边朝慈宁宫走着,却发现一别数月,两人之间的话似乎并不如从前那样多了。

从前,总是九姐儿跟魏延显嘁嘁喳喳的。

如今,九姐儿想要问的问题问不出口,魏延显又因为习惯了皇上的威仪,一时寻不见什么好的话题跟九姐儿聊,两个人默默在冰冷的紫禁城里走着。

月光之下,莫名觉得孤寂,仿佛一场祭奠,从稚嫩,走向迫不得已的成熟。

林芷萱和楚楠由庄亲王府的丫鬟因着进了芦烟的偏殿,一进来,却先看到了房梁上还没有来得及解下来的绳子。

林芷萱和楚楠上前去,看着立在一旁的道真和趴在芦烟尸身上饮泣的雪安,那冰凉的尸体,脖子上还有红紫的淤痕。

数月不见,芦烟竟然瘦弱成了这副模样,林芷萱几乎认不出床上躺着的,是从前那个可爱明媚的小丫头。

林芷萱甚至不想去责问雪安,不是说好了会照顾好她,她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绳子!

一个人如果打定了主意要死,是怎么拦也拦不住的。

屋里寂静的除了啜泣声,落针可闻。

魏明煦进来的时候,只看着雪安和楚楠扑在芦烟的尸身上哭泣,林芷萱却远远地站在她们两个身后,默默流泪,没有上前。

魏明煦莫名的心疼,他走到林芷萱身边,轻声地安慰她:“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都过去了。

魏明煦知道林芷萱耿耿于怀的是林家的那场灭门惨案。

她投鼠忌器,不想殃及池鱼,可是芦烟终究还是因此而死。

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虽然有很多身不由己,嫁到对立的两家两个党派,太多恩怨纠葛,算不清,说不明。

可是事已至此,林芷萱不能不自责。

但从前的那一切如今都已经过去了,魏明煦离开朝局,闲云野鹤,悠然遁去,再也不会让林芷萱陷身于那样的争斗为难之中了。

林芷萱缓步上前,她不知道芦烟走的时候,是不是有很恨自己。

所以自己出了宫之后,也一直因为自责,不敢来看她。

总想着,等她身子好些,等她略平静些,说不定,她会将从前的事情都淡忘,她们还会是好姊妹,还会像从前一样。

却不曾想,再次见面,竟然就是永诀。

看着立在一旁的林芷萱,楚楠哭着对她说:“原本打算,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她身子好了,就送她回杭州,跟父母团聚的。这丫头,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她还有父母兄弟,还有帆哥儿啊,帆哥儿还那么小,他怎么舍得?”

林芷萱却仿佛瞬间明白了楚楠的疑惑:芦烟,只不过是个傻丫头而已。

他们姊妹四个,芦烟终究还是最傻的那一个。

她对林远川用情至深,甘愿为他抛弃一切,以他的欢喜为自己的欢喜,以他的哀痛为自己的哀痛。甚至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母家,自己的爹娘。

她只要林远川,对他近乎痴迷地迷恋。

她们毕竟才成婚不久,才刚有了孩子,还算是新婚燕尔。

芦烟毕竟还那样的年轻,年轻到不顾世俗礼法,不懂父母亲情的珍贵,年轻到没了她所爱的人,就不能苟活。

无论林远川和魏明煦之间的政见如何,身为一个丈夫,林远川对芦烟,一定,也是极好的吧。

林芷萱问雪安:“为什么不好生劝劝她?”

雪安拭泪:“如何能不劝,我今年留在京城,就是为了她啊,可是,她心里只有那个离他而去的男人,怎么肯听我的劝告呢?这些日子,日夜守着她,她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安静得不成样子,我抱着帆哥儿在她面前晃,她起初还会哭,之后,便只会瞧着帆哥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