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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福(801)

作者: 晓风清露 阅读记录

“大人,怕是不用大刑他不肯招!还是交由侍卫处和慎刑司查处吧。”一旁说话的,似是那少年的同僚,起初这根簪子也是由他检举的。

“大人!卑职冤枉!大人可寻皇后宫里的姑姑询问,这是否是皇后宫里的东西,若不是,可证卑职无罪!”

“哪怕不是在皇后宫里偷的,也定然是在别的娘娘宫里偷的,说不定还是与哪个宫女合谋,私相授受……”

眼看着一顶顶更大的帽子扣下来,倒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九姐儿立在抄手游廊上头,瞧着地上跪着一人,侍卫打扮,正跪向一个穿着侍卫首领衣裳的所谓大人,那侍卫首领身旁,还站有另一个侍卫,想来就是检举之人了。

那侍卫头领手里捏着一块白布,布上托着一只簪子,九姐儿睨了一眼那簪子,倒是当真精致华美,像是宫里的东西。只是这簪子太过珠光宝气,跟歆姐儿素来的通体做派极不相符,一看就不是歆姐儿的东西。

再则,自己在歆姐儿的宫里住了这么久,歆姐儿的东西,九姐儿心里还是有数的,细细想来,也不曾见过这只步摇。

“你们在干什么?”九姐儿出声问了一句。心中又暗叹一声,说好了不管的,还是管了。

那面的三人,均是抬头往抄手游廊上一看,正瞧见身后领着三个宫女一行太监的九姐儿,均是吓了一跳。

当九姐儿居高临下,眸光触到了那个跪在地上的小侍卫的时候,却是愣住了,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星目剑眉,风神俊秀,门第清华,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倒是让九姐儿瞧愣了神。

那少年见来人是九姐儿,却急忙守礼地低下了眉眼,不敢与她四目相对。

其余两人也都跪了下来,对九姐儿行礼,口中称着:“卑职该死,惊扰了九公主。”

那侍卫首领复又添了一句,说是抓到了监守自盗的侍卫,正打算送去慎刑司惩处。

九姐儿的眼睛却依旧盯在放才惊鸿一瞥的那个小侍卫身上,他身材不算魁梧,倒也胖瘦得宜,虽然他低着头看不见面目,只那惊鸿一瞥,就让人觉着温润如玉,十分的舒服,并不像什么奸诈恶人。

九姐儿道:“将那簪子拿来给我瞧瞧。”

九姐儿随侍的宫女急忙上前去,从侍卫首领手里接过了簪子,九姐儿细细端瞧,那簪子虽然擦拭如新,可是那簪子上的宝石镶嵌处已经有垢,是细小缝隙里擦不去的陈垢,可见这簪子已经有了年月。

若是公里的东西,不管哪宫的娘娘都会找内务府的人定时清洗珠宝首饰,拆卸,擦拭,再重新镶嵌。

只是这样细微的地方,那个粗枝大叶的侍卫首领怕是不会留意。

这只簪子显然是没有经过好好保养的,而那白棉布更是寻常百姓所有的东西,宫里断断不会用这样粗糙的棉布。

想来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归这个家境贫寒的小侍卫所有的:“正是这个,你手脚倒是麻利,说让你帮我去宝顺斋带个款式新颖的簪子,竟然这么快就带回来了,样式倒是与我交给你的图样相差无几,你办事倒是稳妥。”

那侍卫首领一阵惊慌,连忙俯首道:“沈子安难道是在给公主办差?”

沈子安。

他的名字吗?

九姐儿道:“正是我命他去的。我瞧不上内务府的活计,从前在宫外的时候,我母妃也总是去宝顺斋定制簪子,我这些日子瞧好了一个款式,画了图样,让沈侍卫带出去,命宝顺斋替我制个簪子,怎么,难道不可以吗?”

一旁的那个侍卫听了九姐儿如此说,略一抬头,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那侍卫首领却是偏头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即刻恭维九姐儿道:“卑职不敢,既然沈侍卫是在替公主办差,那自然是他的荣幸,也是我们侍卫处的荣幸,倒是不曾想,沈侍卫竟然与公主有旧交。”

九姐儿不满道:“他为人低调不肯张扬,这难道也违了朝廷历律,要送慎刑司吗?”

“不敢不敢,只是一场误会,倒是无端冤枉了沈侍卫,还请公主和沈侍卫海涵,不要放在心上。”那侍卫首领倒是惯会见风使舵。

跪在一旁的沈子安连道:“不敢,只是替公主办差,不可过分张扬,让大人误会,也是卑职的错。”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半天的场面话,九姐儿听得有些厌烦,便只对沈子安道:“你随我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说着便走了,沈子安在后跟上。

一旁的侍卫首领和那检举侍卫这才恭送起身,那侍卫不甘道:“姑父,那东西我见沈子安贴身放着很长时间了,并不是如公主所说,是什么新制的簪子。”

侍卫头领却低声呵斥道:“你一心嫉妒他文才武功出众,成心踩压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可是你别忘了,当初是靖王府托人将他送进的侍卫处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未见他再与靖王府有所来往,这才纵着你胡闹。

如今看来,九公主宁愿撒谎也要维护他,可见他与公主的亲近,那就是靖王府的人无疑了。

靖王爷如今虽然不理朝政了,却与太上皇无异,往后对沈子安客气着点吧,否则,将来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侍卫被数落一顿,好半晌才不甘道:“是,侄儿知道了。”

第1024章 知己

被闹了这一场,九姐儿忽然打消了要去黄九姑娘宫里坐坐的念头,倒是在这清早无人御花园里,凉亭下与这小侍卫说起了话。

“多谢公主救命之恩。”他温恭守礼,自始至终,再没有敢抬眼看九姐儿一眼。

九姐儿见他不是冒进之徒,端庄稳重,谦和有礼,心中也是喜欢,便将那簪子从怀里取了出来,递给他道:“好好收着吧,别再被人瞧见了。”

沈子安见着那只被递过来的簪子映入眼帘,伸手想去接,却又有一瞬间的怔忪:“公主如何就相信卑职并不是偷盗之人?”

九姐儿得意一笑,道:“皇后姐姐宫里有什么东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既然这簪子不是皇后宫里的,而你又是戍守翊坤宫里的侍卫,皇后宫里的宝物你都偷不到,哪里还有可能偷盗别宫财物呢?

况且,我瞧着你这簪子也是颇为陈旧了,怕是跟着你很多年了吧。”

沈子安躬身对九姐儿行礼:“九公主明察秋毫,卑职感激不尽。此物对卑职十分重要,若是遗失必为今生之憾。”

九姐儿听他这么说,倒是收回了递过去的簪子,握在手里道:“不过我也是好奇,听他们争执时的言语,你似乎不该有这东西。”

沈子安如玉般温润的容颜即刻有些紧张了起来,似是有难言之隐。方才他身临险境,将要被送入慎刑司的时候,尚且不肯说,九姐儿也不想强人所难,她只叹了一声,略带些伤感地道:“罢了,同是被困在这深宫里的可怜人,我又何苦为难你,你不想说,不说就是了。”

沈子安闻言颇为诧异,他在宫里行走已经两年了,一直是负责戍守翊坤宫的,虽然九姐儿不认识他,可是来往出入,沈子安如何能不注意到九公主这个主子。

她一直是个明媚活泼的姑娘,总是带着笑,欢喜也在脸上,生气也在脸上,天真烂漫,仿佛从来都不会有忧愁的样子。

没想到,九公主竟然也会以这种神情,说出这样的话来:“公主何出此言?”

沈子安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恍然惊醒,自己僭越了,连忙挽回道:“公主是天之骄女,紫禁城里尊贵的主子,卑职不过是翊坤宫的一个小小护卫,如何能与公主相较。”

九姐儿闻言却是嗤笑:“什么天之骄女,什么尊贵主子,不过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又要谨小慎微,又要战战兢兢,又要迂回婉转,又要委曲求全。

不能有半分的真性情,一旦三两句话说得不好,纵然一片真心,也是这个嫌弃,那个厌恶,闹得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