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千秋(41)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威胁,明明伤得这么重,也不知到底哪来的底气威胁他。
“云崇裕,你要干什么?”云崇裕抱着他这短短的时间里封住了他的五感,秦琅睿如置身于一片虚无,听不见看不见摸不着闻不着也尝不到......
他将秦琅睿放到一边,见那人白衣上染上的血迹,眸色渐深,快步走向谢潇:“他是第几个?”
“第十个。”谢潇答道,这样的云崇裕不再温柔,让人惧怕,也难怪他不愿让秦琅睿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会把那不谙世事的仙人吓着。
“十个人里死了八个,应诚山他一心帮你却得你冷眼相待,落得如此下场,你好狠心啊。“云崇裕的视线转向安如霜身旁的干尸冷冷道。
“常微那一夜为你点火拾柴,担心你腿脚不便,如今被你重创,恐怕再无站起来的一日。”
“安如霜虽为人性情淡漠,他的笛声伴我们整整两年,你毁了他的眼睛,要他如何奏出天籁之音?”
他将谢潇残害的九人一人一句带过,他们的同门之情就如百宴门一般不过是场春秋大梦,破了境发现是残酷的血淋淋的现实。
背叛、利用。
“你问我何为乐事,你答我有粮能够饱腹,有闲得以饮茶,有家能够万事亨通。人都没了,何谈乐事?”
“我与琅睿初见你时,一切都是梦吗?”
云崇裕的质问彻底压垮了谢潇,她捂着脸号啕大哭:“我没有告诉琅睿,我来霁山是为了帮谢寰找继承人,那些孩子......都是我......”
“你自始至终都未流露出真心一面?”云崇裕问。
谢潇先是睁大了眼,愣了半晌,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是带着仇恨苟且偷生的我,抑或是为了取得你们信任装的纯洁无暇的我。”
云崇裕叹气:“梦该醒了,我们无权定夺你的生死。”
谢潇伸手拉住他:“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可是你都不愿看我一眼。”
云崇裕转向五感尽失的秦琅睿,眼中是无尽的温柔:“我眼中只容得下一人,哪怕他的唯一不是我也好,我的唯一就是他。”
谢潇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满是不甘。
云崇裕欺身上前:“把他们的东西还给他们,好不好。”
谢潇闭上眼,她体内的法力化为蓝烟消散而去,那是八个人的灵魂,与他们最后的,无声的告别。
秦琅睿找回感觉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云崇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他点颜色能给他开染坊,我看你云崇裕要反了!
云崇裕捂着胸口不给他碰,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就像没事人一样。
跑着跑着秦琅睿累了,在原地撑着膝盖不停往外吐血,吓得他赶紧转实为虚,不敢造次。
大妖那一下确实是打狠了,他受的伤不比云崇裕重,不过契约内容还好只泛含身体上的,不然云崇裕这时候哪还有精力陪他折腾。
他分了一部分法力给云崇裕疗伤,从百宴门回霁山路途奔波,拖着伤怕是会越来越严重,长坷族鲜少需要医者看病,他们体质够好,用不了几天就能痊愈。
谢潇法力尽失,云崇裕准备把她交给东帝潮声阁处理,这对她而言算是极佳的结局了,只是这还没完,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要如何突破这幻境回到百宴台?
还活着的三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不请自来的修真界大牛秦琅睿,他们的期盼翻了个白眼幽幽道:“我又不是幻术师,问我干什么。”
常微还吊着一口气:“你不是熟读全书......”
秦琅睿握着玉京谣比划两下:“那是喜好,非我专攻。”不愧是他以前的佩剑,不轻不重,极易上手,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的废物打造的。
“这不就没法子出去了......”常微叹道,满是绝望。
秦琅睿转过身:“有法子,我尚可将你们送出这里。”
云崇裕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一处微妙:“你自己呢?”
秦琅睿还在和他置气,显而易见无视他的话,展开法印撕开一道裂口,直通百宴台。
他挑挑眉:“走不走,过时不候,呆在这鬼地方过一辈子。”
安如霜将信将疑先扛着两个伤员跳出去,那熟悉的阳光与熟悉的环境仿佛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
云崇裕坚持不走,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裂口边上。
“琅睿,把你五感封了是我不对.....你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向你道歉,我们再找别的法子?”云崇裕哄他。
秦琅睿不耐烦道:“滚不滚,不滚你自己在这过,我撑不住了。”
他的法力快见底,坚持一刻是一刻吧,倒是云崇裕怎么这么墨迹,他真的难受得要吐出来了。
云崇裕神色黯淡,终还是斗不过秦琅睿迟疑地迈出脚步,被秦琅睿一蹬踹了出来,与之同出的是那把玉京谣,通体碧绿,剑身乃是用千块碎玉拼凑而成,因此此剑别名为“碎玉”。
秦琅睿闭了裂口,无力地摊在地上喃喃道:“这个幻境只有这一种破法,若是破阵眼里面的人一个都不会留。”
注定会有人在这百宴台牺牲,这就是那些老狐狸的阴险之处啊。
“给你取来了。”小黑狗叼了个小小的木盒上来,乌黑的尾巴一扫一扫,逗得秦琅睿只想打喷嚏。
千机锁中暗藏玄机,这才是破阵的关键之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点小把戏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破阵找阵眼,阵眼常在正中,讲究一个“正”字。
他破了木盒的机关,取出其中的精华所在————一颗夜明珠,真亏他们拿的出手。
秦琅睿刺破这夜明珠,虚幻的一切逐渐崩塌,碎石滚下山涧,树木倒塌,湖中大水泛滥,吞噬了整片森林,还在不停往上翻涌。
“小黑,我累了,一会大黑回来了再叫我。”他闭上双眼,他的形体就如这破碎的山河一般,尘归尘,土归土,该从哪来,就从哪去。
秦琅睿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他消耗极大,神识归位时浑身没劲,脸色发乌。
为了不破戒,他选择了以虚代实这种会将他置身险境的术式,多亏他张弛有度才没有酿成大祸。
云崇裕与师兄们风尘仆仆赶来已是第二日傍晚,小镇上炊烟袅袅,走在熟悉的石子路上,晚风清凉舒适,未有半点秋深的寒冷。
秦琅睿犹记起十二岁那年,他再走这条路时已不再只有他一人,他的身边有云崇裕也有小黑,也是从那时起,秦琅睿假哭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欢笑。
转眼一瞬,六年过去了。
他悠哉悠哉溜达到结界旁候着他们,不出半刻,那几道倩丽的身影伴着夕阳的余光徐徐走来,秦琅睿起身去迎,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师兄,有劳你们,真是对不住。”秦琅睿鞠了一躬,他去百宴门大闹,没有东帝潮声阁出手解围,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的亏有他八师兄亲自出面才不至于破了任垣与谢寰的至交。
郑越拿他无法,他这个师弟从小就这样,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为他收拾了十几年的烂摊子,也不缺这一次。
“师父还未出关?”苏瑄关切地问,他们此行是为了拜访恩师,也不知他老人家这闭关结束与否,不然白跑一趟。
秦琅睿摇头:“杳无音讯,怕是要折腾师兄师姐走这一遭。”
“无妨,在此住上些时日也好,多年未回师门,着实变了个模样。”郑越揽过他师姐的肩,轻柔地拍拍她的肩。
闻靖脸拉的老长:“看你俩让我全身不适。”
赵和跟着附和到:“就是,霁山全是孑然一身的男子,你们收敛点。”
郑越来劲了,他几个师弟就没正面与他产生矛盾,此时不秀何时秀,捧着媳妇的脸就亲了下去,蜻蜓点水,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