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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呼啸而过的岁月(187)

作者: 初禾/初小禾 阅读记录

夜深之时,角落里升起团团烟雾,纸钱与香烛燃烧的气味将阴冷的冬夜熏得格外透寒。

军队本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活动,但每一年即将过去时,都会有队员自发为离开的兄弟烧纸祈福。

没人忍心阻拦,就连向来与队员们不睦的政委在这个时候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天揉了揉鼻子,蹙眉打了个喷嚏——他不太喜欢纸钱的味道,小时候参加老人的祭奠仪式,总是被缭绕的烟雾熏得涕泪横流,平白多了个“孝子”的名头。

他回自己的宿舍裹上厚重的军大衣,又回到宁城宿舍,对忙着拖地擦桌椅的三人说:“要不咱们也去烧点儿吧。”

周小吉直起身子,眼眶顿时就红了。

他们在军人服务站买了几包纸钱与蜡烛,“铜钱”、“元宝”、“冥币”都有。服务站平时卖得最多的是方便面、火腿肠、烟,春节前却会进一批祭奠用品,并以半价卖给前来购买的队员们。

寄托哀思的“份子钱”,队员出一半,大队出一半。

郭战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宁城将香烛cha入泥土中。

烛光在黑夜里撑出一方摇曳的光明,四人脸上皆是肃穆,唯有眼眸深处流动着与火花无疑的光亮。

那些队员牺牲之时,他们尚是羽翼未丰的选训兵。如今却都已是猎鹰的正式队员,其中三人还接过了精英中队的臂章,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踏上前辈们征战过的地方。

可能千里凯旋,可能一去不回。

纸钱碰上烛火,一瞬间就成了黑色的焦尘。有冰凉的夜风平地而起,将焦尘吹得纷纷扬扬,像黑色与灰色的大雪。

尹天鼻腔难受,眼睛也被辣出了泪水。宁城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摁住他的头。

周小吉感情最是丰沛,一边往烛火里丢着纸,一边抹着眼泪嚎啕大哭。郭战几次想拉他起来,他都抽搐着摇头——直到将买来的纸钱全部烧完为止。

又是一阵冷风袭来,吹灭烛光,卷起层层叠叠的焦尘,焦尘在风中摩擦出“沙沙”的细小声响,仿佛是逝去的前辈在轻声致谢。

宁城拉上尹天军大衣的毛领子,转身道:“回吧。”

往宿舍走的路上,周小吉抹掉满脸的鼻涕与泪,解释说按照他们老家的传统,烧纸钱就得大声哭,不然牺牲的队员根本不知道是给自己烧的,也不会来拿。

尹天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回去洗把脸,你看看你,满脸都是黑灰。”

宁城从衣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糙纸,胡乱往尹天脸上一抹,勾着唇角道:“你也差不多。”

郭战心领神会地带着周小吉先回去了,将秀恩爱的丢在簌簌寒风中。

尹天思索片刻终于还是提到了宁城的家人。宁城微微扬起头,清冷的月光落在他半闭着的眼中。他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旋即转过身来,从衣兜里抽出焐热的双手,一左一右贴在尹天脸颊上,眸光深沉却昭然。

尹天听他轻声说:“崽,我的家人是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腊月三十清晨,宿舍睡得一片死寂。周小吉却轻手轻脚地摸起来,以最小的动作最低的音量完成洗漱,而后悄悄开门,朝六中队的机房跑去。

尹天与郭战中午才起,去隔壁一看,宁城还在蒙头大睡,而周小吉已经不见了。

尹天把宁城揪起来问,宁城却顶着一头乱毛一问三不知。那睡得迷迷糊糊的表情甚是勾人,看得尹天一个没忍住,没脸没皮地往他身上一扑。

宁城却是要脸的,尤其是当着自家兄弟的面。于是连忙推尹天,活像撕黏在脸颊上的泡泡糖。

郭战站在一旁抄手看戏,似笑非笑,一脸“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宁城眉头一皱,眼角跳了跳,试探着问:“你都知道了?”

郭战耸耸肩,指指泡泡糖尹天,又在自己嘴上画了个夸张的长方形,用嘴型道——大,嘴,巴。

宁城“啪”一声打在尹天后脑勺上,训道:“大嘴巴!”

尹天翻身跳了起来,想找郭战算账,郭战已经脚底抹油溜回宿舍,还快速锁上了门。

不过光天化日,又是大年三十,宁城和尹天不敢轻举妄动,只在被窝里接了个吻,就穿戴整齐,玉树临风地出门而去。

今年大营没有准备文艺活动,但是聚餐却是必不可少的。午饭后,新兵们自觉前去炊事班帮厨。周小吉不知在忙活啥,恁是捱到下午2点才出现在食堂。

正在洗洋芋的尹天一捧水泼过去,吼道:“干什么去了?还有没有集体荣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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