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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116)+番外

陈寻早年参与各项大周律的制订,《戚姻律》中关于“童婚”的定罪与重处细则的初拟还有他一份心力呢,最终他自己却不当回事,简直令人齿冷。

那年昭宁帝还是储君,着手整顿京中官员违律私纳后院人之事,连她的亲姑母长庆公主赵宜安都被做了降爵罚俸削府兵的处置,对陈寻这个礼部尚书自不会手软。

彼时赵荞的长嫂徐静书刚进入御史台任职,奉命对陈寻等人发起弹劾,并在武英殿与陈寻等人当面庭辩,在武德帝及百官见证下按律抽丝剥茧钉死了陈寻的罪名。

那之后陈寻被罢官,所有恩封全部被撤,还处了牢狱并罚没了部分家财。

不过陈寻毕竟开国名臣,也曾与许多朝中肱骨一同为收复故土而尽心尽力,随着事情渐渐淡去,这两年京中某些高门念着旧日故交,有隆重宴请时也会向他发出帖子,不愿在明面上被诟病为“拜高踩低”。

但信王府是没与陈寻来往的。

一则导致他当年倒台的引线人物正是信王妃徐静书,他恨得牙痒痒,按常理来说也不会想与信王府有什么交道;二则信王府也瞧不上他这种知法犯法的老不修。

违律私纳后院人就算了,还挑个年岁够当自己孙女的小女孩,简直为老不尊、丧心病狂。

赵蕊想了想:“或许是闲着无事,陈寻凑上去找他说话,他就客套周旋一下吧?”

赵荞皱了皱鼻子,觉夏俨的光环淡了三分:“算了,他爱与谁结交同咱们也没关系。走吧。”

姐妹俩正要继续后院去,那边的陈寻与夏俨却一道走了过来。

“赵二姑娘请留步。”陈寻远远唤了一声。

中庭里的宾客们都看着,赵荞也不好搅扰钟离瑛的寿宴氛围,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脾气,满脸假笑地驻足。

“陈老有指教?”

陈寻在赵荞面前站定之后,突兀地向她执了个过分隆重的谢礼,将她惊得往后蹦了半步。

虽说如今的陈寻无官无封,但他到底是开国名臣,年岁又长,赵荞于情于理都担不得他行大礼。

陈寻站直身,皱巴巴的干瘦面上全是笑:“小女陈端在明正书院是四公子同窗。早前在书院受了欺辱,承蒙二姑娘与四公子关照庇护,一直没来得及登门致谢,今日便趁机当面谢过。”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赵荞扯了扯唇角,心中白眼连天,不知他这是在装什么慈父嘴脸。

陈寻的小女儿在书院被欺辱,赵荞和四弟赵淙替她出头,那都是去年冬的事了!

大半年过去才想起要来谢,还当众做这副样子让她下不来台,总觉没安什么好心。

“钟离将军有事要找我谈,陈老请自便。”赵荞真是不想多看陈寻一眼,虽有夏俨在场都不足以平复她心中的厌恶与烦躁。

站在一旁的夏俨忽地挑眉插嘴:“巧了,我就是在等你。钟离将军也有事要见我,方才命人来叮嘱过,说若见赵二姑娘来了便一道过去见她老人家。”

于是二人在赵蕊的引路下一道进了后院。

进垂花院门后,夏俨忽地笑道:“我方才在中庭等你,陈老主动凑过来说话。他昔年与我父亲曾有些交道,我不便拂他脸面而已。”

赵荞蹙眉无言。说到底,她与夏俨称不上有什么私交,他与谁结交,源于何种父辈掌故,和她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种事?!

*****

到了后院正厅,钟离瑛端坐主位,下手座的却是执金吾慕随。

执礼后,侍者领了赵荞也夏俨分别落座。

钟离瑛行伍出身,也不来什么虚的,干净利落地直入正题:“我年岁大了,宴客也不知该张罗个什么玩乐。正巧府中有几支火器,便想着待会儿请你二人挑个头,带着大伙儿玩一玩。可否?”

赵荞的三弟赵渭做出的水连珠已算是当世最顶尖精妙的手持火器。既水连珠她都玩得转,寻常火器自也难不倒她。

可她总觉得,钟离瑛突然在自己的寿宴上做这种安排,似乎没那么简单。

且她听着钟离瑛话中这意思,夏俨似乎也是擅长使火器的,不免惊讶又好奇地扭头觑向旁座的夏俨。这人怎么什么都会?

哪知夏俨也正看着她,眉梢一挑,玉面含笑:“若二姑娘应承,那我自当奉陪在侧。”

这种含含糊糊,听起来就像在撩撩拨拨的鬼话,赵荞平常是很不喜欢的。若换了旁的人这么说,此刻她口中那个“滚”字只怕已经掷地有声。

可偏生对方是夏俨,她不太忍心对他口出恶言,于是淡淡哼了一声。“夏世子慎言。”

夏俨不以为忤,笑得愈发开怀,将目光转向钟离瑛:“不知大将军希望我俩带众宾客如何个玩法?若是比输赢,那总得有个规则彩头才真真热闹。”

钟离瑛乐呵呵道:“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彩头?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夏俨噙笑的目光再度转向赵荞:“赵二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方才在中庭遇见他这一路过来,虽交谈不多,但赵荞总觉他反常的很。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堵死了他的话头:“那就不要讲了。”

夏俨大约是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眼中有愣怔稍纵即逝。

反正面子已给他下了,赵荞也懒怠再做什么婉转迂回的模样,直截了当地挑明:“总觉你没安什么好心。”

今日这夏俨仿佛鬼附身,实在古怪到让她心中发毛。

第81章

“我怎么就不安好心了?”夏俨玉面讪讪飞红。

其实他对赵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赵荞之所以心生不悦,一是先前瞧见他与陈寻相谈甚欢, 暂时有点“厌乌及屋”;二是夏俨古古怪怪, 言辞间“仿佛撩撩拨拨, 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路数,恰好是赵荞最反感的。

赵荞低声道:“夏世子,咱俩一时话不投机, 还是各自闭嘴吧。今日钟离将军大寿, 若非要为这点清官难断的小事闹得她老人家为难, 那可真是不干人事了。”

夏俨不可思议地轻瞪她:“你偷偷骂谁不是人?”

“谁再叨叨叨谁就不是人。”赵荞冲他扯出个假笑。

夏俨被噎得喉间发哽,端起茶盏时朝她横飞去一道眼风。

见气氛不对,执金吾慕随笑着开了口:“夏世子矜持些,好好说话,别再故作轻浮地瞎招惹。若真将赵二姑娘惹生气了,她骂起人来可不管对方封爵几等、家世高低的。”

“这么凶?”夏俨嘀咕了一句, 唇角却莫名上扬,“行,那我识相闭嘴, 还是听钟离将军安排吧。”

其实,钟离瑛遥领天下军府,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岂会是那种要听别人七嘴八舌出瞎主意的糊涂老太太?

她既已打算要让宾客在今日宴上以火器比试来助兴,该预备的早已预备好。方才说要听听夏俨的主意,不过瞧着夏俨待赵荞的态度有些古怪,便顺嘴架秧子起哄, 逗逗小辈们而已。

待钟离瑛将怎么个玩法大致说了,赵荞立刻就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有愿意参与这游戏的人先比试一轮,打不会动的定桩靶,再由前三位胜出者比试第二轮,抢击侍者抛至高空的目标。

最终胜出的一人就能得到神秘而丰厚的彩头。

这规则乍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

“手持火器在外间并不多见,许多人平日连边都摸不着。打定桩还能凭点运气,高空飞物可就为难人了。”

赵荞心中暗暗啧舌,这架势,根本就是要从宾客里考选出几个神机手来吧?

钟离瑛与下手座的慕随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慕随从容望向赵荞:“怎么?赵二姑娘畏难怕输?”

此话一出,赵荞就明白这事是钟离瑛与慕随一道筹谋出来的。绝不会是单纯的游戏玩乐。只怕是为了挑选什么人,或者确认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