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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32)+番外

国与国之间的所谓友好盟约,说穿了不过是审时度势的见风使舵、衡量双方实力对比后的看菜下碟。

茶梅小国寡民,畏威而不怀德,今日这场火器比试若赵荞失手,或许就会让茶梅国使团看清大周在火器这件事上的弱点命门,生出什么狼子野心都有可能。

“不知道。”贺渊喉头滚了滚,目光片刻不离赵荞。

就在许多人紧张得心都快忘了跳时,赵荞瞄准木人桩,娴熟从容地扣动了水连珠的机括。

下一瞬,木人桩左眼处多了个黑洞洞的弹孔。

紧接着,她没有半点迟疑耽搁。拉栓、退铜弹壳,再瞄准、二扣机括。

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到还趁空甩了茶梅小国舅一记冰冷眼刀。

连发十一响,次次不落空,弹孔全在木人桩两只眼睛附近的位置。

收势站好后,赵荞倒拎着水连珠,遗憾地望着茶梅小国舅叹了口气,扬声对赵渭喊:“真是可惜,今日居然一发都没打偏。”

可以说是极其嚣张了。

听了九议令的转译,茶梅小国舅面色刷白,也不捂肚子了,改捂住眼睛——

你想往哪边打偏?!看着是个细皮嫩肉、明丽娇矜的美貌贵女,怎么端起火器就一身匪气!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知道自己用目光骚扰了半天的这位美姑娘,卯起来是很有可能爆瞎他双眼的坏脾气硬茬。

眼睛真疼,真的。

另一边,贺渊的目光全程没有离开过赵荞,包括此时。

开始他有些担心赵荞会因对茶梅小国舅的怒气而莽撞乱来。

若她忽然调头对着那小国舅扣扳机,就算没真打中人,两国都会结盟不成反开战。

可她居然克制住了平日里的任性妄为,只是恶作剧般专打木人桩的眼睛,点到即止地释出威慑之意。

龇牙亮爪的小豹子。凶得闪闪发光。

贺渊抿笑,喃声自语:“真是小看你了。”

那样个混不吝的暴脾气,关键时刻却知行止有度,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贺渊虽没见过水连珠,但北军中配有几名使火器的“神机手”,他听他们说过,火器在使用时后坐力极大,便是皮糙肉厚如他们,每次训练完肩上都会有些许红肿。

此刻赵荞仍旧站姿随意,明艳的面上也只见“勉强出了口气”的恣意张扬,可贺渊猜,她的右肩一定很疼。明日或许还会淤青。

想到旁人给她上药时她或许会含着泪哼哼唧唧,贺渊心中一疼。

却又莫名其妙地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再一次怀疑,自己脑子可能真的被敲坏了。

*****

莫说旁人,连昭宁帝都对自家这位以纨绔泼皮闻名京中的堂妹刮目相看了。

“赵渭,你教的?”

站在帝君身侧的赵渭闷声偷笑:“回陛下,她天赋异禀。平常都打兔子、野鸡、野鸟这样的活物都甚少失手,打站着不会动的木人桩对她来说就是闹着玩儿。”

当众人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那欢呼喝彩与雷动掌声不亚于先时贺渊那一战。

目瞪口呆好半晌的齐嗣源拍了拍贺渊的肩:“天,她这一招鲜就能吃遍天啊!我看就连北军那几个神机手都干不过她。以往我还纳闷,你这一惯吹毛求疵的性子,怎会与‘不求上进、胡天海地’的赵二姑娘搞到一处。看来她确有过人之处。”

贺渊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着严肃中透着隐隐赭红的脸道:“齐大人,国事场合请注意措辞庄重。”

什么叫“搞”到一处?!这说法实在辣耳朵。

第25章

夜宴是亥时散的。

帝君命人留了赵渭到配殿说话,赵荞强忍着呵欠与众人一道鱼贯行出玉堂殿。

她昨夜本就没睡好, 下午全是为着要与那茶梅小国舅置一口气, 才宛如回光返照般生龙活虎。

夜宴上饮了几盏酒, 此刻后劲上来便觉困倦。

想想帝君有日子不得空见赵渭这徒弟,此刻留他定有许多教诲,估摸着最少也要说上半个时辰, 她索性就不等了, 直接坐上步辇往下榻的小院回。

赵荞实在也是累极, 慵懒倦怠地拢紧披风,坐姿歪斜散漫,没走出多远就在晃晃悠悠的步辇上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惺忪睡眼时,发现步辇停在下榻小院的门口,阮结香正愁眉不展地待在一旁看着自己,抬辇侍者们则低头垂袖并排站在阮结香身后等着。

“二姑娘, 您可醒了。”阮结香松了口气,似乎已等了许久。

“你怎不叫醒我?”残困无力的赵荞抬手搭上阮结香伸过来的手臂,咕哝着抱怨一句后, 又对后头的抬辇侍者们歉意道,“家侍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侍者们自是恭敬地连称不敢当。

阮结香也没急着申辩,将赵荞扶下步辇站好后,从荷囊中抓了一小把金瓜子,客客气气分给几位抬辇侍者。

赵荞打着呵欠一抬头,当即愣得忘了闭嘴——

高大颀硕的背影正举步迈过门槛, 往隔壁右侧那院进,银红武袍衣摆上的金泥流云纹在映着院门口灯笼的光,在夜色里扬起一抹亮眼金晖。

阮结香对几名抬辇侍者执了辞礼,目送他们抬空辇离去后,转头见赵荞目瞪口呆状,忍不住笑了。

“他、他怎么住到我们隔壁了?!”赵荞使劲摇头,疑心自己是喝醉了,“昨日他不是住前头哪院的么?!”

*****

赵荞屈膝靠坐在床头,拥被裹紧自己,只露出右肩方便上药。

阮结香先将冰凉的化瘀药膏合在掌心里捂热,才小心地贴上她右肩那团红肿。

“早上您与三公子离去后,我闲着无事到院门外敞会儿风,就瞧见贺大人府上的中庆从隔壁那院出来,吓了好大一跳。听中庆说,昨夜贺大人过咱们左边这院儿与齐大人、岁大人喝酒……”

“嘶!轻点儿轻点儿,”赵荞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处,缓了缓才道,“你接着说。”

“昨日贺大人来时,原被安排在前头与礼部张敏直大人同住。张老上了年岁好养生,歇得早,贺大人担心回去晚了吵到他,下午就让中庆过来与咱们右隔壁院儿的王大学士换了住处。”

听起来合情合理。赵荞再“嘶”了一声,闭着眼咬牙又问:“对了,你方才怎不叫醒我?就任我在门口睡步辇上?”

“贺大人不让啊!”阮结香无辜抿笑,“我想背您进来他也不许,说您下午与使团的人比了水连珠,肩上肯定肿了,若用背的,压着伤处会很疼,只能打横抱进来。我想也对,就打算抱您进来,可贺大人又说,从院门口进到寝房那么长一截路,怕我半道手上没力将您给摔了。”

这话对阮结香来说简直轻蔑至极。

她好歹是信王府家生一等侍,打小习武,成年起就在赵荞身边担近身武侍之职。

虽不敢说功夫多么了不得,但抱个纤纤软软的赵荞还是十拿九稳的吧。

“……我就说那我找旁人来帮忙吧,他还是不同意。我请他帮忙吧,他说逾矩冒犯不合适。最后就成了他同我们几个一道杵在那儿等您醒了。”

“嗤,就他事多。”赵荞嘀咕一声,唇角稍稍扬起。

阮结香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低声道:“二姑娘,贺大人是不是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赵荞扬睫看向她,百感交集地翻了个小白眼。

若贺渊已经想起她来了,哪还会同谁废话?

他自己就动手将她抱进来了。

*****

翌日没什么重大仪程,主要是昭宁帝与帝君会同群臣与茶梅使团协商盟约中的条件细则。

这就不需赵荞凑人头了,于是她一觉睡到巳时初刻,才懒搭搭起身梳洗妆扮去赶赴午宴。

午宴座次仍与昨日相同,那茶梅小国舅仍在她斜对座。

小国舅昨日被贺渊黑手一顿闷揍,接着又被赵荞十一发水连珠专打木人眼睛恐吓,真格算是身心俱创,白面透着淡淡惨青,整个人颓得灰扑扑,再没胆贼眼溜溜瞎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