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一愣,旋即了然。
这后半句话八成是跟顾夫人说的。估计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要做法事,自从王爷出征,顾夫人每隔三五日就要折腾一趟。
果然,顾夫人听了这话就慌慌张张的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姑奶奶等她前脚出了屋,就啐道:“没事儿找事儿的东西!这种时候还不肯安生,捣什么乱?做法事做法事,还不是惦记借着这个由头贪下几两银子?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静言默默的站在一旁。
姑奶奶又骂了一会儿,终于消了气,一看静言便笑了,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劳烦姑娘给我装一袋烟。”
姑奶奶偏着头,看静言温顺的替她装烟丝。
这是个好姑娘。就静丫头经历的这些事,换了旁的人早就垮了,可她还是硬撑着挺过来,该干嘛干嘛。
姑奶奶喜欢这样坚强的女孩儿,她讨厌王妃那种娇弱弱一朵花般的女人。如果她有女儿,肯定会像静丫头这样坚韧,像文笙那般飒爽,肯定的。
可是,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女儿了。
刚强了一辈子的心突然就软下来,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姑奶奶藏了几十年的温柔就这么流露了出来。
抬手轻轻抚了抚静言的发鬓,王府对不起你啊,姑娘。
鬼使神差般的,姑奶奶喃喃的问:“丫头,如果以后你知道是谁害了大世子和你嫂子,你想怎么做?”
静言装烟丝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姑奶奶淡淡一笑,“杀人偿命。”
姑奶奶心里一揪,“我懂了。”
静言把烟袋杆递给姑奶奶,帮着点烟时突然说:“您知道是谁干的么?”
姑奶奶的手一抖,但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面色不变,“不知道。”
静言点点头,没说话。
宁谧的室内只有烟雾袅袅。
待到一锅烟丝全部化为灰烬时,姑奶奶叹了口气,“丫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有侄儿。”
静言还是那副温顺模样,接过烟袋杆在烟灰匣子上磕打着烟灰,“您说的有道理,但我退一时不会退一世!”
65
静言带着夏菱和夏荷从西院库房中走了出来。
庭院中前几日的那场灰雪的痕迹还在,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泥水,干枯的花木上蒙着一层灰,好似枯死了一般。
如今素雪庭已变成了灰雪庭,院中一块赏玩奇石的沟沟坎坎里全是泥灰。昨天静言实在是看着难受,便让丫鬟们提了水桶去把石头冲洗冲洗,结果一股股的污水流了满院子。
静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在这么肮脏的环境中,觉得人也不那么干净,脸上总沾着尘土似的。
有小丫头匆匆追上来,“安夫人想吃野鸭,说是春季干燥,鸭肉最是滋阴生津。”
静言低头想了一下。她刚盘完库,西院库房中已没有野鸭。原想让安夫人调换一下,但又一想她那得理不饶人的矫情样儿,静言决定还是去东院大库走一趟。如果大库也没有,那就没办法了。
然而她真是低估了安夫人。
难道是因为王府里现在没男人,所以这女人就不管不顾的猖狂起来了么?就因为没有吃到一味野鸭,安夫人竟敢在王妃面前摆脸子,旁敲侧击的说静言对她不上心,不尊重。
这还不够,还要亲自跑来素雪庭。
“我这个人啊,每年一到春天就口干的厉害。刘太医说我这是阴虚之症,若不小心滋补,恐怕会阴阳不调,落下大症状。文筳出征前仔细叮嘱过,让我万万保重身体,若是他凯旋回府时看到我病了,那可如何是好呢?这孩子孝顺,别看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但凡有奴仆对我伺候的不尽心,他可是要大发脾气的。”
静言看着安夫人眼含轻蔑的暗示她不过是个“奴仆”,又娇滴滴一口一个文筳如何如何,静言忽然就明白了。
向来安夫人恐怕是听说大世子根基受损子嗣艰难所以就存了非分之想,以为王府如今只有二公子一人能有子嗣,以后这筑北王的位置……
哼!可笑。
静言面色不变,依旧是那温吞吞的样子,“夫人说的是,您的身体是大事。我这就亲自去一趟街里,将夫人要的东西都采买回来。”
安夫人娇笑道:“哎呦~~那怎么好劳烦章姑娘呢?再说,东西两院都有采买,也不应该姑娘你亲自跑呀。而且,采买是要经手银钱的,万一旁的人因为这个背后指点姑娘……我怎么担当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