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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276)+番外

出生才几天的孩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便是睁开眼,怕也看不到多远。太太和珊娘对了个眼儿,全都低头一阵闷笑,却是谁也不去戳破老爷这句谎言。

等珊娘回到她的小院时,三和那里又悄悄塞过来一封信。二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然后珊娘便拿着信上了楼,三和则留在楼下替她打着掩护。

上了楼,进了东间,珊娘转过那猫戏图屏风,靠着北窗的美人栏杆坐了,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这才拆了信,唇角含笑地读起信来。

如今袁长卿的信越写越唠叨了,有时候甚至整篇都没个主题,简直如天马行空一般,开篇说着如今他们到了哪里,又说起当地建筑和江南以及京城的各种不同,然后那笔迹墨色一淡,显然是写到这里的时候被什么事情打断了,接着再写下去时,便似忘了之前的谈古论今,竟说起当地人嗜辣的饮食习惯来。然后,墨色又是一换,显然是再次搁笔后又拿了起来。这一回,他则说起在乡下勘查时,在路边看到一簇野花,“不知其名,但那颜色让我想起你来。”于是转过一页信纸,珊娘才发现,那一页的顶头处,袁长卿不知用什么办法,将一枚只有小指指尖大小的淡紫色小花粘在了信纸上。

“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穿着这样颜色的衣裳。”

这一页信纸上,除了那朵花和这么一句话之外,便是一幅小画——小巷中,一个眉眼细长的女孩,正一手一个地拧着两个顽童的耳朵……

珊娘忽地一合信纸,扭头看着窗外那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的落梅河水一阵咬唇。

她跳下窗台,也不下楼去取笔墨,只翻出一张白纸,在梳妆台边坐了,拿眉笔在那纸上涂抹了一个黑巾蒙面的小贼,然后在信头处又重重抹了个大大的墨团,在墨团旁只写了一个字:你。

虽说老爷已经有了两儿一女,却是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嫡子,自是宝贝非常,便是起小名儿,都差点叫老爷挠秃了脑壳。直到满月的前一天,老爷才终于给哥儿定了大名,叫侯玥,小名全哥儿——那意思,老爷这一辈子全乎了,再没所求了。

全哥儿的满月酒,自是办得甚是盛大,连那王不见王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给了面子,过来坐了一回席。叫珊娘没想到的是,袁长卿那里竟也千里迢迢的送了贺礼来,且随着贺礼,还顺便给珊娘一家都带了点小礼物。给老爷的,是一本画册,虽非出自名家之手,那画风却颇有独特之处。给太太的,是一张有着异域风情的绣毯。侯瑞的是一本西洋游记;侯玦的是一本神怪小说。珊娘的,是一个小木匣子。

侯瑞向来唯恐天下不乱,起哄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五老爷果然跟侯瑞是亲父子,也起着哄道:“对,得看看,别叫那小子私下里夹带了什么。”

这句话,不禁叫珊娘一阵心虚。她觑了老爷一眼,想着袁长卿行事向来稳妥,便大大方方地打开了那只木匣。

匣中,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不倒翁小泥人儿。

侯玦探着脑袋往木匣里看了半天,失望道:“就这个啊。”侯瑞更是口没遮拦地道:“给我十个大钱,我能给你掏换回来五个……”

他话音未落,就叫太太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太太拿起那只不倒翁,笑道:“我瞧着倒挺有趣的,难得看到做成蒙面大盗模样的不倒翁。”

如今珊娘正帮太太管着家。满月酒过后,清点着各家送来的贺礼时,珊娘竟意外地清点出一份忠肃伯方家送来的礼——那忠肃伯方家,正是袁长卿的外祖家。

珊娘一阵诧异,忙叫来桂叔,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这礼单是木器行的老掌柜执着忠肃伯家的帖子送来的,并不是方家特意派人来了。

看着那礼单,珊娘一阵沉思。前世时,认亲之后,袁长卿就再没有带她去过方家,那方家人便是在别的场合里遇上珊娘,也全都只当没看到她的,最多也就只是点头而过。那时候,她原以为是方家人对她不满,所以才不许袁长卿带她登门的,可如今回头想来,不定是袁长卿自己觉得没这个必要,才从来不带她去他的外祖家的。

而,既然方家主动送了贺礼来,至少表示,他们是准备把侯家当亲戚来往了。于是转眼端午时,珊娘便在礼单上添上了方家的名字。

这边有礼过去,那边自然会有礼过来。珊娘再想不到的是,那方家回礼时,当家大太太还特意派了身边的一个婆子来给珊娘请安问好。

珊娘应着太太的招唤过来时,那婆子已经在太太跟前回着话了。

那是个约四旬左右的婆子,一双眼睛生得贼亮贼亮的,看着就透着副精明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