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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198)

沉默收了空碗出去,却是很少见地站那廊下默默出了好一会儿神,直到消了假的寡言回来,见他站在廊下,便奇怪地凑过来问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沉默一惊,这才发现他竟在廊下发起呆来。可他天生就不是寡言那种会把心事往外说的人,只说他昨晚通宵当值累了,便把手里的空碗塞给寡言,转身回屋去补觉了。

只是,人虽躺在床上,沉默那脑子里却是千回百转,来来去去闪现的全是王爷怀里抱着吉光的场景。虽说王爷一向有着爱美人的名号,且府里还养了那么多的美人儿,可作为贴身小厮,周湛的那点隐私,可是没人比沉默再清楚不过了,他自然知道,自家王爷可至今还是只童子鸡呢,且那位爷还很讨厌别人碰他……偏今儿竟叫他亲眼看到爷的怀里抱着个男孩……

想着王爷对吉光的种种不同,忠诚如沉默,也不由得在心里一阵打鼓——王爷不近女色,不会是因为他偏爱男色吧……

*·*·*

沉默看过来的奇怪眼神,周湛怎么想不知道,吉光则以为他是在责怪她不守规矩鸠占鹊巢——却原来,她心里早当周湛为亲人一般,他的搂抱在她看来,差不多就跟舅妈舅舅表哥们安慰她时的搂抱没什么区别,故而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周湛抱她有什么不对。

因此喝完醒酒汤后,她就乖乖地下了榻。

她原还想着继续服侍周湛来着,是周湛看她醉酒后脸色不好看,便放了她一天的假。

吉光也觉得天光刺得眼睛酸得很,便也就没有推辞,回西小院补眠了。

只是,她这是醉酒,并不是缺眠,躺在床上一时倒睡不着了。睡不着的她,不由就想起那两条真龙来。

大的那条,在她的想像里,原该生得和那庙里的真武大帝差不多,却不想那圣德帝看着竟像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医。

小的那条,吉光以为怎么也该跟观音座前的金童似的,不想那太子竟和有着一双利眼的圣德帝截然相反,待人接物极是和气,明明知道她是醉了,竟也不以为意,还一本正经地答了她那鸡兔同笼的题目……

想着那对父子真龙,吉光的思绪不由就转到了周湛和圣德帝的奇怪关系上。

相处多日,她也算是对周湛有所了解了,知道他虽爱胡闹,骨子里却绝不是那种没有算计的人。甚至她隐约还觉得,他的胡闹不过是他的一种保护色。只是,叫她想不明白的是,平常总是以一副冷眼看世情的周湛,为什么在圣德帝面前竟就变得那般急躁易怒。他顶撞圣德帝的那些话,可以说,叫他再挨一次打也绝不为过。吉光忍不住猜想,他之前之所以经常挨打,会不会是因为在许多情况下,他都是以这种冷嘲热讽的口吻顶撞着圣德帝,才频频惹怒那位真龙天子……

而圣德帝对周湛,似也很奇怪。若说他对周湛上心,却是说打就打,一点面子也不给景王留;可若说他对周湛不上心,听着长寿爷报说周湛高烧不退,他竟又亲自带着太医来探病了……且明明知道朝中有人算计着周湛,他却不闻不问,但当周湛借着他的势去阻退别人时,他竟也肯默默配合……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想着这二人奇怪而紧张的关系,吉光只觉得满腹疑惑。而每当她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后,一般她都不会仓促下结论,她只会默默观察,默默思考,然后默默推算出结论。当初她父亲的事是如此,王明娟兄妹的事是如此,周湛的事,她也是如此。

在床上翻了个身,吉光忽地就想起周湛提到他的身世时那种冷嘲热讽的口吻。而由他的身世,她不由又想到大周年鉴上记载的一些事,以及长寿爷那句没说完,却吓得他脸色都变了的话……

*·*·*

虽说病去如抽丝,可丝总有抽完的一天,周湛借着病在家里足足赖了小半个月,直到圣德帝又派那个干瘦的老医正过来给他下了“病愈”的结论,他这才不情不愿地重新夹起书包去了书院。

这一回,吉光就没跟着去了。

虽说如今吉光不再跟着去上学,可她发现她的日子竟一点儿也不轻省,甚至可以说,竟比跟着周湛去上学还要忙碌。

每天早起,她是雷打不动地要被周湛裹挟着去练射箭——虽然至今她仍是十箭只能有两三箭上靶。

陪着周湛吃完早饭,送那位爷去上学后,她还得去红绣那里跟她学弹琴——这是中秋夜那天,她无意中赞了红绣一句,便叫周湛动了心思,只说他十根手指长得连在一起,是学不会弹琴的,既然吉光伶俐到只是旁观红锦教徒弟学戏都能学得会,那她学琴应该也不在话下,于是非逼着她跟红绣去学。也亏得她一向对什么事都好奇,倒也没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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