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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20)

看到她爹,原本还刚强着的翩羽顿觉一阵委屈,只颤着声儿叫了声“爹”,便向徐世衡扑过去,抱住她爹的腰就是一阵哽咽。

徐世衡吃惊地看看她,又看看她娘,不禁对她们母女的衣着一阵皱眉,又安抚地摸摸翩羽的头,抬起她的脸问道:“怎么回事?!”

翩羽还没开口,就听那仍赖在地上的女孩大声叫道:“先生,她打我!”

翩羽顿时就恼了,扭头瞪着那女孩骂道:“撒谎精!”

只是,她的骂声才刚出口,肩上便叫她爹用力捏了一下。翩羽一愣,抬头看去,就只见她爹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怎么说话的?!”又推着她的肩,将她向那个女孩推去,道:“还不给高姑娘道个歉?!”

见她爹竟不分青红皂白就叫她给那个女孩道歉,翩羽不由就拧了脾气,扭着脖子道:“凭什么?!明明是她先诬赖我们的!”

徐世衡一沉眼,看着翩羽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翩羽一怔。

她爹又道:“这是长宁伯府租下的院子,你们私闯进别人家的院子,竟还有理了?!”说着,又板起脸望着翩羽娘道:“你便是这样教她的吗?”

见她爹连她娘都怪上了,翩羽不由抖了抖嘴唇,眼里泛起泪花。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妇人此时站了出来,笑道:“原来这就是令嫒,和先生长得真像。”却是忽略过翩羽娘,过来抚着翩羽的头道:“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原就只是个误会。”

翩羽因记恨着她先前向着她女儿,只一偏头,躲开了那妇人的手。那妇人不禁一阵尴尬。

徐世衡也是一阵尴尬,顿时瞪了翩羽一眼,又推着她的肩,却是硬要逼她向那位高姑娘道歉。

以翩羽的性子,原是不肯的,可看着她爹那失望的眼,再回头看看委屈的娘,她只得忍辱含恨上前,向那个得意洋洋的小姑娘道了歉。

只是,这事却并没有到此为止。因着是她娘偷带着她离开家的,且二人还穿着下人的衣裳,回家后,她们母女不免又叫老太太把她们狠狠训诫了一番。按着她祖母的意思,原是叫她们母女去跪祠堂的,她爹跪求她祖母半天,才改罚她们三个月不许出门——说得好像平时她们母女能随意出门一般。

因怕老太太再给翩羽什么惩罚,她爹便主动提出罚翩羽把从圣德初年到圣德二十年的大周年鉴全都抄一遍。

直到这时翩羽才知道,跟她起冲突的那个孩子,竟是她爹的东家长宁伯府的姑娘——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伯府千金,且还正是她爹的学生。

之后又过了几日,从伯爵府过来的众人把长山县玩腻了,便要回京城去,又纷纷劝着她爹跟他们同行回京,只说他早些到京城,也能早些为三月份的会试做好准备。她祖母巴不得她爹能和勋贵世家交好,便抢着做主答应了下来。

虽然她爹走了,翩羽仍谨记着她爹留给她的功课,整日只把自己关在院中抄写年鉴。只是她不惹事,偏那事儿要来惹她。那一日,她堂姐徐翩然忽然跑来告诉她,那个被她“欺负”的伯府千金,原来打小就死了爹,那晚的那个美貌妇人原是个寡妇,又说她爹定然跟那个寡妇有什么瓜葛,才会这么早早地被那个寡妇勾着去了京城。翩羽听了很是生气,顺手就把砚台里的墨泼了过去。

这一下,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因她爹已经不在家了,没人护着她们母女,她祖母算是新仇旧恨一起记上心头,把她们母女拎过去好一阵骂,从她娘“不要脸,生生巴着死人的一句醉话硬要嫁进徐家”,祸害了她最心爱的小儿子一辈子,“叫徐家上下被人耻笑”;到“歹地种不出好庄稼,竟生出这种丢家败姓的贱货”,直骂得她娘一阵摇摇欲坠,翩羽听得一阵愤怒难当,忍不住就顶了她祖母几句。老太太顿时大怒,先是要取家法打翩羽,被翩羽娘死死拦住后,又命人把翩羽拖下去锁进柴房,只留她娘跪在那里替她苦苦求情。

那时正是正月里,仍是天寒地冻的时候,翩羽在四面透风的柴房里被冻得瑟瑟发抖时,几个堂姐却全都跑来看她的笑话。徐翩然更是幸灾乐祸地告诉翩羽,她娘这会儿仍跪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求老太太开恩。又说老太太这回是铁了心不再叫她们母女玷污徐家门楣,要代她爹休了她娘。还说,等休了她娘,她爹便可以放心去娶长宁伯家的那个寡妇了,到时候她跟被她打过的那个高家姑娘可就是亲姐妹了……

翩羽直被气得一阵晕眩。

就在这时,隔着柴房稀疏的门缝,她看到了她娘。

她娘木着一张脸过来,拿起窗台上的斧头,一把推开拦在柴房门前的婆子,低声对翩羽说了声“让开”,便举着斧头把那锁着的柴房门给劈了,直吓得她那几个堂姐妹一阵高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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