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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202)

说到这里,她忽地又想起周湛曾说过的话,便冷笑着又道:“都说父母恩重难报,可父母生育子女时,谁又和那子女打过商量?硬塞过来的恩情,便非要子女偿还,那是子女的不得已。可作为夫妻,夫妻原就是相互不认识的两个人,谁又欠了谁什么?没人非逼着谁娶了谁,偏那娶了的人,却觉得仿佛施了人多大的恩情一般,竟还逼着人拿一生的幸福去换他那点虚假的恩情,难道这就公平了?”

圣德帝的凤眼忽地又是一眯,盯着吉光道:“你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吉光一怔,不太明白圣德帝的意思。

“父母生育子女,原不曾跟子女打过商量,那么做子女的自然也就不必承那父母的生育之恩。这话,是周湛跟你说的吧?”圣德帝冷冷又道。

吉光尚未开口回答,就听得那楼梯上一个声音懒懒应道:“还真就是我说的。”

众人扭头,就只见周湛斜靠着那楼梯的栏杆,高挑着两道滑稽的八字眉,笑得甚是惫赖不羁。

之后的事,吉光便不知道了,因为那圣德帝的脸色忽地就沉了下来。见圣德帝脸色不对,那冯大伴便赶紧把吉光和徐世衡领下楼去。

看着吉光,徐世衡脸色一阵变幻,忍不住叹息道:“你真这么恨我?我对你母亲并没有那么无情。”

“有或者没有,都没什么关系了,”吉光道,“母亲已经死了。至于说我恨不恨您,我也不知道。您曾经对我的好,我心里也记着,只是我怎么也迈不过去母亲那道坎。”

顿了顿,她望着那戏台上凌乱的表演,喃喃又道:“我不想认您,真的不想认您,若是认了您,对母亲就太不公平了。”

她的语气平缓无波,徐世衡扭头看向她,却正看到她眼里闪动的泪光,不由一阵叹气,道:“若是陛下……”

吉光摇摇头,她相信,周湛会护住她的。

想到周湛,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戏楼之上。

戏楼上,周湛背对着戏台,正和圣德帝说着什么。远远看去,圣德帝在微笑着,周湛也在微笑着,但吉光就是知道,周湛的笑很冷,圣德帝的笑……

吉光打了个寒颤,本能地转回了视线。

*·*·*

这一出《唐伯虎》,其实总共不过才通排了两三遍而已,且除了那四皇子和六公主曾有过一两回玩票的经验外,其他参演的诸人都是业余选手,各人甚至对台词都还没那么精熟,加上这回又是圣上亲临,就叫台上的众人更是紧张了,以至于那说漏了台词的,抢了对方台词的,忘了台词的,或者该上场的时候不上场,该退场的时候不退场,如没头苍蝇般撞在一起的等等,竟是笑话百出,直叫那演着唐伯虎的四皇子和扮着秋香的六公主看了一阵跌脚,都以为这出戏定是入不得圣德帝的眼了。

不想看惯了那种行家演戏的圣德帝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拉着放学后才过来的景王一同边看边笑,最后圣德帝的评语是:“演得好与不好都在其次,关键在于孝心至诚。”

☆、第八十二章·新任的长史官

回府的马车上,周湛仍是那么挑着八字眉淡然浅笑着,吉光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歪头问他:“你和那位‘老爷子’都说了什么?”

“我跟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已是深秋,周湛的手上仍是不离一把扇子。如今管着王爷所有扇子的吉光自然知道,那是一把前朝的古扇,且扇面上画的,仍是个美人儿。

见吉光的眼盯着他手中的扇子,周湛便将那扇子在指间一旋,晃了晃那光秃秃未加任何饰物的扇尾,懒洋洋地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下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出现在老爷子面前了。”

吉光原以为他指的是那天圣德帝在清水阁里说的话,可抬眼看看他,她忽然就意识到,不管是她的身世还是她的性别,严格说来,她都犯了好几项欺君之罪了,他这句“放心大胆”,便是指这些事已经在老爷子眼里过了明路的意思。

这好消息,却是令吉光的眉渐渐蹙了起来。虽说她还不太了解圣德帝,可那位如鹰隼般锐利的眼摆在那里呢,只凭着那眼,她便有理由相信,那位“老爷子”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而,偏偏这每隔一个月就要请景王吃一顿竹笋炒肉的圣德帝,看着似乎对周湛又多有宽容——甚至是纵容。不然以圣德帝的身份,既然看她不顺眼,应该很容易就把她从周湛的身边弄开……何况她还有那样的身世和经历。想来圣德帝应该很明白,把她留在周湛身边,等于是给周湛留了个大麻烦……

这伯侄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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