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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305)

翩羽便大大方方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对面的座椅上去。

离了他,再闻不到他身上那股叫她痴迷的味道,那飘荡在半空的小心肝这才渐渐双脚落了地。只是,看着他,她忍不住就又想起之前他和田九凑在一处时的那幅和谐画面来。落了地的小心肝,顿时仿佛踩在了碎玻璃上一般,有些微微的刺痛,和很严重的不适。

她借着伸手去拨刘海,打手腕下方飞快地偷看他一眼。

“那个,刚才……爷跟田姑娘在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话刚出口,她就莫名一阵心虚,便又急急解释道:“我看她原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跟爷说过话后,倒又开心起来了。爷跟她说什么了,竟逗得田姑娘那么高兴?”

她那里觉得,这几句话说出去时,已经是小心掌握着语气和声调了,且听在耳朵里也很是平稳,除了带着些许好奇外,也听不出暗藏了什么别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湛那么挑着眉头看过来,她心头忍不住还是颤了一颤,竟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真是有愧红锦和马头儿的教导。

她不禁一阵惭愧。

其实她这问题,真的没什么问题,她的语气也没什么问题,甚至连那结巴,都可以解释为她是拿不定主意这么问会不会冒犯了他……只是,若是她没有先从腕底偷窥他,然后又闪着眼拼命躲避着他,周湛不定还真有可能信了她的这番表现。

而此刻看着一向大大方方,敢爱敢恨的翩羽竟难得露出这种纠结不安的神情,就算周湛也是初涉一个“情”字,此刻也本能地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似有点小小不同。

这一点小小的不同,无来由地就令他一阵心情愉悦。等翩羽再次从腕底偷窥向他时,就看到他唇角一提,竟微笑了起来。

周湛的唇边虽然常常挂着笑,可他的笑里,却是总是藏着一些和笑无关的别样含义。似这般只是纯粹的笑,很是少见。

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柔柔的全是一片……笑,翩羽无来由地就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我我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好奇……爷、爷知道的,我我我,我天生就好奇……”

她确实是个天生的好奇宝宝,看到什么都想知道个究竟,偏那性子里又缺了点耐心,学琴也好,学刺绣也罢,学写大字或是学着他叫她学的任何东西,她都是有些不求甚解,只要略知其究竟,她就满足了——这一点,倒是和他极像。

看着她那结结巴巴的局促模样,周湛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就在心里把她又是好一阵搓揉。

“啊,那个啊,”他微笑道,“没什么,我们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而已。”他轻描淡写道。

这轻描淡写,却是叫翩羽心头无端一阵失落。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飘开视线,看向窗外。

这会儿她才发现,明明欣王府离景王府很近,可他们竟走了这么久都还不曾到家。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看着窗外问道。

周湛没有答她,而是歪着头问她,“你不高兴了?”

“什么?”翩羽装傻。

周湛不说话,只挑着眉头望着她,直把她望得又是一阵局促,便低了头,拿着一只靴边又去踩着另一只的靴边。

周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伸脚过去拨开她的脚,咂着嘴道:“真是个孩子!”

往常听着周湛这么说,翩羽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听了这句,她竟有些恼火,皱着个眉道:“我不是孩子了!”

周湛忽地就没了声儿,半晌,才沉着个声音道:“我倒宁愿你一直是个孩子。”

就如周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假来一般,翩羽听了这句话,顿时也明白,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她不由抬头看向周湛。

周湛却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翩羽眨眨眼,终究不甘心放弃追根究源,再次试探道:“那位田姑娘,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错与不错,与我无关。”周湛淡淡道。

“不是说,”翩羽道,“宫里打算把她……”她顿了顿,意在不言中。

周湛扭回头,带着不悦看着她道:“我说过,我不娶亲。”

“为什么?”翩羽歪头。

“为什么非要娶亲?”周湛反问。

这个问题,翩羽倒是从来没想过,便皱着眉头沉思良久,道:“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周湛嗤笑一声,“有没有后,关我屁事。六岁就死了的娃娃都能给过继个孩子,将来哪天我死了,大不了他们再过继一回。反正这种事已经做过一遍的,再做一遍也不为难。”

翩羽默然。

太后去世之前,曾把她误认作不知道什么人,也对她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一向聪慧,把那些话,和周湛与圣德帝间的那点别扭一联系,便叫她得出个大胆的推论——这二人,许是亲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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