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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66)

“可有钱也不该这么花,”另一位道,“他怎么不学着他姑姑临安长公主和咱们那位状元公?有那多余的钱,多设些孤儿院养老所什么的,也更值一些啊。”

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翩羽原正伸手过去捅着周湛的胳膊,才刚要张嘴问他什么,这会儿忽然听到她父亲的名字,她的手不由就是一顿。

只听那边又有人道:“哎呦,说到状元公,你们知道吗?昨儿徐家人才刚走,就有人到他们家门上去闹事了呢。”

“咦?谁这么大胆子?”顿时有人问道。

“还能有谁,”那人撇着嘴道:“咱们那位大才子,状元公前头那个娘子的娘家兄弟呗。”

翩羽蓦地就是一惊,当即把她要问周湛的话忘了个精光,只伸着个脖子看向那些人。

☆、第二十七章·满嘴跑马的路人

“前头那个娘子?”有人道,“不是已经死了有七八年了吗?她家兄弟这会儿找来做什么?”

“哎呦,你什么记性,哪有那么久!我可记得那个四奶奶跟三全儿他娘是差不多时候的忌日。头月里三全儿才刚满了孝,也就是说,如今满打满算,死了还不满三年呢。”

又有人道:“也难怪他记不清,那个四奶奶打嫁给状元公后,就一直那么无声无息的,从不在人前抛头露面。说起来,这才是个大家奶奶该有的作派,哪像那府里的其他几位太太,就没个地方是她们不愿意露脸的。当初世祖皇帝提倡让妇人走出家门,不过是因着战事,叫男人们顾不上生产罢了,如今世道太平日久,妇人就该回家去相夫教子,守着那妇德女诫才是,可你们瞧瞧,现如今谁还讲究个什么三纲五常?加上自威远侯打通西番航道后,从西番传来的那些异端邪说,竟叫……”

那人还待要再议论下去,却仿佛他这论调已经是老生常谈,叫同桌的人很是不感兴趣,便有人打断他道:“一听就知道你是个不知内情的。那四奶奶不在人前抛头露面,才不是她守着什么妇德,不过是徐家嫌她丢人,都不叫她在人前露脸罢了。”

又道,“你怕是不知道,这亲事原是那徐老太爷在世时定下的。那徐老太爷,一生就学着个什么魏晋之风,最是不讲究个规矩礼仪,高兴起来,什么贩夫走卒都能拉着一桌子喝酒。这不,这桩婚事就是在喝高了之后,和个什么乡下农户家里订下的。那时候咱们这徐大才子就已经是个举子了,且连教授都说他文采出众,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又因他是老儿子,徐家老太太更是把他当眼珠子一般,那亲事是左挑右选,偏叫这徐老太爷糊里糊涂竟给配了个不识字的农家女,你说那徐家人可会乐意?偏这老太爷还是个倔的,只说什么做人要讲诚信,逼着咱那大才子认下这桩婚事……”

“怎么是逼的?”又有那知道内情的人伸手一推这正说得起劲的,道:“所以都说咱这位四老爷是个真君子呢,那‘守诚信’的话,原是他自己说的。听说为了这事,他在他们老太太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才逼得老太太不得不同意了这桩婚事。不过你们说,一个是满腹才学,一个是大字都不识一个,这两人哪能过到一处去?偏那徐家又是个世代书香的人家,把那四奶奶藏着不让人瞧,也是藏拙的意思……”

这边,周湛忽然就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扭头看去,就只见翩羽原本正捅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不知怎么就改而抓住了他的手臂,且,这会儿正越收越紧,以至于她的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

看着那丫头原本晶亮清澈的一双眼眸,忽然间变得如枯井般暗淡无光,周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而,从周湛的掌心里传来的温热,渐渐便止住了翩羽那不自觉的哆嗦。

只听那边又有人道:“哎哎哎,我说你们几个,也忒会捧高踩低了!要叫我说,那徐家看不上人家姑娘,直接拒了这婚事不就好了?偏还假惺惺的说什么‘守诚信’。要真守诚信,把人娶了去倒也好好待人家啊,偏又觉得人家姑娘污了自家门楣,关在后院里一辈子不让见人。你们自个儿扪着良心问一问,你们自个儿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婆家?且还有……”

说话那人一伸脖子,压低声音又道:“那徐家说,四奶奶母女是在回娘家探亲的路上遭遇的船难,我们原都以为这是大白天的事,可昨儿我听九哥说,他前些日子下乡收货,正好经过那翻船的村子,细一打听才知道,那船竟是天黑之后才翻的。我俩一时多事,就算了算路程——也就是说,她们娘儿俩要赶上那趟倒霉的船,怎么也得是靠晚晌才出的城。可是你们说,谁回娘家不赶个早?我就想着,这娘儿俩可别是被徐家赶出门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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