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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105)

“这不是郑阿婶家的阿秀吗?”有人惊呼道。

顿时,原本闹哄哄的现场为之一静。因为这一声惊呼,一下子叫众人忆起,那郑阿婶平常可没少在邻里间卖弄,说她女儿是在王府当差的,是侍候那府里小郎君的侍女……再联想着阿秀刚才惊呼的那一声“小郎”,那么,地上正流着鼻血的这位是个什么身份,自是不言而明了。

市井百姓,说纯朴也纯朴;说狡猾也狡猾。在不知李穆身份前,见一个孩子受伤,邻里们倒不介意出手相帮的,可因着那阿秀泄漏了李穆的身份后,反倒叫这些小老百姓们顾忌起来,心眼儿多的,难免怕那王府因小郎君受伤而迁怒到自己身上,于是,众人那伸出去的手,一时间竟缩回了大半。

草根出身的阿愁多少也能猜到这些街坊们的想法,可不管怎么说,这位小郎到底是因她而受伤的,她便赶紧上前一步,才刚要央着人给找个大夫,旁边忽然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低头一看,却原来是冬哥。

“阿愁姐。”自知闯祸的冬哥一脸忐忑地看着她。在他的身后,是刚才那个及时抓住冬哥的三旬男子。

阿愁此时也顾不上跟冬哥叙旧,只安抚地冲冬哥笑了笑,便又转过身去。

她刚要再次开口,冬哥身后的那个三旬男子已经挤进人堆里,伸手从阿秀的怀里接过李穆,并且一把将李穆从地上抱了起来,又扭头看着众人道:“麻烦谁去周家小楼看看孙二先生可在家。”

没能挤进人堆里的二木头听到他爹的名字,立时跳着脚叫道:“我爹在家呢,我去叫他。”说着,拔脚就往回跑。

四丫也喊着“等等我”,向他追了过去。

见有人去叫大夫了,男子这才回过头来,对被李穆的鼻血给吓住了的李程等人道:“不好叫小郎一直在这地上躺着……”

他话还没说完,那原本因震惊于李穆的身份而一时懵住的宋老爹也反应了过来,忙接话道:“对对对,不能就这么躺着。”又指着自家的老虎灶道:“来来来,先把小郎搬到我家去,老虎灶旁边暖和,不会冻着。”

有人挑了头,原本因怕受牵连而缩手的邻里们见了,便纷纷都丢了顾虑,热心地挤上前来帮着忙。于是,等二木头拖着他爹,后面跟着听到消息的莫娘子,以及周家小楼可以闲下手来的一众邻居们过来时,李穆已经被安置进了宋老爹家里。

他们进门时,那王府里的两个小郎君正被一群妇人们殷勤地围着,却是正如鸭子课堂般,人人都争着想叫王府小郎君试一试她们家里祖传的止鼻血秘方。一向动作利索的宋老娘更是已经备好了两个包了香灰的麻布团,只等小郎君一点头,她立时就能供应上……

和别人一进门就好奇地寻着那王府两位小郎君不同,莫娘子一进门就四处找着阿愁的影子。偏阿愁生得又矮又小,叫她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人缝里看到,原来阿愁正给珑珠——即郑阿婶的女儿阿秀——在打着下手。那珑珠则拿着一块帕子,细心地擦拭着李穆那沾了血的脸和手。

至于那“病患”李穆,其实这会儿他早就已经不流鼻血了,不过因那些妇人们都只顾着争谁家偏方有用了,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而如宋老爹他们这些注意到的,则只相信大夫的话。因此,直到宋二先生给出个“无事”的结论,众人这才全然放了心。

和不知究竟的邻里们不同,只比李穆大了四个月的二十六郎李程,可是深知二十七郎那美人儿灯似的身子骨的。他生怕因着这个意外,叫好不容易痊愈了的李穆“旧疾复发”了,直到那个看上去似乎挺可靠的郎中判了个“无事”,他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便想起那个“始作俑者”来了。

于是他一扭头,这才头一次注意到,那个把二十七郎撞了个满脸血的小丫头,居然就是上午时那个不知感恩的丑丫头!

“诶?!”他立时抬手指住阿愁,“怎么又是你?!”

正将重新搓过的帕子递给珑珠的阿愁一抬头,便直直对上了二十六郎指向她鼻尖的手。

她忍不住一眨眼,那不大的一双眼里,两只乌黑的眼珠竟于无意间对成了个斗鸡眼儿。

这滑稽的模样,便是李穆见了,都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来。虽然他心里很看不上这女孩的笨,可他也知道,他之所以受伤,其实也怪不得这个女孩,于是便对李程道:“二十六哥,不关她的事,这是无妄之灾。”

李程也被阿愁这斗鸡眼儿给逗笑了。他缩回手,道:“你鼻子被撞出血这件事,倒确实算得是无妄之灾,可之前你帮她解围,还有才刚你拉住她,才没叫她被车撞上,这两件事,她总该要谢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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