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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148)

这个时辰,该到家的都已经到家了,那还没到家的,都于路上向着团圆的家宴狂奔着。仁丰里通往王府的大道上,一辆驷马马车正狂奔在夜色中。被熏炉烤得暖融融的车厢内,李穆裹着身上的大氅,那张一如女孩儿般精致的脸庞上,正无声地展露着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

这样一来,他想,她肯定就不会认错人了。

千般算计的李穆,却是再想不到,此时的阿愁心里正想着什么……

*·*·*

等孙老和王夫子亲自将李穆送上马车,再回到小楼里时,就只见楼里的众人一阵群情激荡,到处都洋溢着一片激动的议论声。

年蒸那天,因书院里还没放假,王夫子并不曾有幸见过两位王府小郎君。如今这么亲眼一看,就和所有偏爱个美色的大唐人一样,虽然只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然不能叫王夫子了解到这位二十七郎君的性情为人,他依旧为这位二十七郎君的丰采所折服,却是从他的相貌到举止,一时间,那种种溢誉之词,简直都可以编个大词典了。

王夫子的夸奖,叫孙老听了,竟是比他夸了他那宝贝孙子二木头还要高兴,忍不住就摆出一副他跟两位王府小郎乃是忘年之交的模样,跟王夫子炫耀着年蒸那一天里,两位小郎君是如何亲切地跟他交谈着,如何屈尊向他请教该怎么做包子,以及他如何深入地和两位小郎探讨着年蒸的意义……

至于珑珠。派完各家的年礼后,已经好几年不曾在家过年的她,这会儿早被她母亲郑阿婶给拉回了家。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阿愁不用竖耳朵,都能听到郑阿婶那比往日里高了不止一个八度的笑声。

李穆过来时,莫娘子正在房里梳头换衣裳。等她换好衣裳出来,李穆已经走了。因此,莫娘子和韩家那两位同样忙着梳妆的姑娘一样,竟都没能见到李穆。见众人都激动议论着,莫娘子便问着那趴在栏杆上,探头看着楼下热闹的阿愁道:“那位小郎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啊。”阿愁没有抬头。她怕她这会儿抬起头来,会叫莫娘子发现她眼底正闪烁着一层泪光。

李穆推开头上风帽的那一刻,叫阿愁再次意识到,秦川于她心底所占的分量。那一刻,她忽然就后悔了起来。前世时,她应该可以再勇敢一些的,哪怕她因为把真正的自己袒露于秦川的面前,叫他嫌弃了她,至少于她来说,这是个答案,她可以从此了结那段感情,放下一切重新再来。偏她懦弱地选择了逃避,以至于便是隔了一世,没解开的心结,依旧还是一个无解的疙瘩。

前世时,秋阳便多少有点强迫症,哪怕是一本叫她看得直打瞌睡的书,她也要忍不住看到最后一个字,何况这是有关她自己的故事。

那一刻,阿愁无比渴望着能够再次遇到秦川,能够给他俩之间的事,一个最终的结局。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仿佛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叫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牵挂……

李穆说,他觉得她很眼熟。其实她也早觉得他极像秦川了,甚至比那长着一张秦川脸的周昌还要像。可,就算李穆是秦川的转世,那终究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再不是她的秦川,不能给她的故事一个明确的结局。何况,他还未必就是……

前世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阿愁心里明白得很,换了一世,哪怕她能有幸遇到秦川的转世,那也终究不是前世了。秦川于她,终究只能是前世的遗憾。

*·*·*

因除夕的守夜,各家娘子们于大年初一时都不需要另梳头,倒叫莫娘子终于得了难得的一天休息。

和小楼里其他拖家带口的住户不同,已经跟娘家决裂了的莫娘子家里人口简单,以至于过年也极简单,不过是一早向着楼上下的邻居们团拜过后,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莫娘子是清冷惯了的性情,并不爱于坊间各家串门,不过她倒并不想也同样拘着阿愁,当四丫等人来叫着阿愁去给九如巷的邻居们去拜年时,她便点了头。

虽然骨子里是个大人,却多少有些童心未泯的阿愁,便跟着这些孩子们,出门给各家拜年去了。

等各人收了一口袋的铜板回来周家小楼后,就跟后世过年时比着压岁钱的孩子们一样,一个个都挤到二木头家的西间里,各自数着各自得的压岁钱。

二木头得意洋洋道:“今年还是我拔了个头筹。”

大木头孙楠撇了撇嘴,道:“阿爷又偏心你,只给了我五枚铜板,倒给了你十枚。”

二木头笑道:“你是女孩嘛。三木头不也得了十枚?”

“什么什么?”四丫一歪头,好奇问道:“三木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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