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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260)

李穆吃了一痛,缩手抬头间,那眼眸偏正正落在对面那一张一合着的小嘴儿上。

其实若论起来,阿愁除了一双眼比例失调之外,其他五官生得都还算得是端正的,特别她的唇形,竟生得分外地好。线条分明,薄厚匀称,且和手上一样,唇上的纹路也极浅,看着似透着一层柔柔的水光……

这般想着,李穆的眼不由就沉了一沉,盯着那唇更加生出一丝绮念来……

感觉到内心里的骚动,李穆的眉一动,这才强迫自己收敛了心绪。垂眼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后,他抬起眼,重新以平静的眼神看向阿愁,却是只他自己知道,这会儿他的心跳要比平常快了许多……

“不,”他道,“我对那位置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前世,他父亲劝他离开秋阳时,曾说过,他想要保有秋阳,就必须有能够保有她的实力。他信了,也那么做了。可当他拥有那种实力后,他才发现,他努力想要站到那个高位上去时,他想要保护的人,却因着彼此间的距离而越行越远……哪怕他事后追过去,硬是将秋阳重新带回到他的身边,可那十年的空缺,到底已经形成了一道谁也跨越不过去的沟壑。

隔了一世,再次细思前世,李穆才发现,其实当年他和秋阳,从来就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年少时,他认为他们的未来很长,将来有的是时间可以供他们去挥霍;却是再没有想到,一别就是十年。十年后,他急于要抓住她,甚至都没有去细想,这十年间她是否有什么变化,便急急地拖着她跳进了婚姻里……

如今细想起来,刚结婚时,其实两人都很有些放不开——到底曾经分离了十年。他能够感觉得到,她注视着他的眼神里,似总在寻找着少年时的他,就像他也总不自觉地在她的身上寻找着当年那个熟悉的她一样……其实,大概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知道了,眼前之人,已经再不是当年的那个秦川和秋阳了。只是,就像固执的孩子一心只想寻回自己心爱的旧玩具一般,他们都固执地寻找着过去爱上的那个人,谁都不肯、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去认识那个全新的对方;更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也早已经再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

就像秋阳总怀疑着的那样,那样的爱,大概早就已经不纯粹了吧。

其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分不清是亲情还是爱情了。可即便那样,他依旧还是不愿意放开她。什么亲情、爱情,分不分得清又如何?他只知道,他依旧还是深爱着她……

这一世,再次遭遇到和前世那相似的境遇,李穆却是再不会傻到去相信什么“只要他站在高处,他就能保护他想要的一切”。如今他更相信秋阳奶奶的话:夫妻是平行线,只有彼此齐头共进,让对方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里,彼此才不会迷失了方向。

高处的风景,他已经领略过了。比起那风光,他更想要的是……

她。

收回手,李穆再次以指尖撑住太阳穴,看着阿愁柔柔笑道:“所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为者无所求’。这一世,我只愿做个‘不系之舟’。到时候,我陪你到处游山玩水,看遍这大好河山,可好?”

阿愁不由一挑眉头。

眼前这熊孩子若是能够再大上几岁,不定她就得把他这话往“调-戏”一词上联想了,偏如今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半大少年,且还是个男生女相的漂亮小子。只这么一副能掐出水儿来的稚嫩皮囊,就再难叫那刷着绿漆充嫩的阿愁将他当作“调*情”的对象。

所以,便是这会儿李穆掏心掏肺自以为是地说着情话,听在阿愁的耳朵里,也再生不出一丝半点的旖念绮思来。甚至,阿愁这会儿只往一处起着疑心——如今春天到了,到处都有人出城踏青游玩。这熊孩子便是个天才,依旧只是个顽童,只怕他是腻了总被困在书房里,这是想要拉她陪他出城游玩啥啥的……

想着他功课好,便是缺了一两堂课也没个要紧,偏如今她像那上满了的发条一般,每天里有许多事情要做。今儿还是因为花间集开业,才叫她不得不请了半天的假,她是再不可能耽搁一天时间专为陪他玩耍的,于是阿愁立时严辞拒绝道:

“这可不行!小郎若想出城玩,找二十六郎吧,或者二十三郎也成,我是再没那个时间陪你了。这次月考的奖品是英太太的那个玫瑰花簪,她们都发着狠说要势在必行呢,我可不能懈怠了。”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答话,却是差点就叫那心思陷进一片柔情里的李穆郁出一口闷血来,然后又是一阵默默咬牙——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干点这会令他满脑子充斥着的那些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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