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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339)

这般激动了一圈后,还是阿季站出来主持了局面,从狸奴手里接过那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礼盒,亲自放到楼上莫娘子的屋里。

事后,阿愁无比庆幸着大唐的礼仪和后世不同。后世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习惯了传自西方的礼仪,觉得礼物得当面拆看才是礼貌,可其实在不太远的年代里,当面拆礼物都算得是件失礼的事。于是,等酒席散后,阿愁和她养父养母回到楼上莫娘子的房里,她这才拆开李穆送来的那个礼盒。

揭开那一层层的丝绵,阿愁才发现,李穆送来的生辰贺礼,竟是一面精雕细琢的银镜。

还没看礼物,阿愁先抬头去看她养父。

季银匠立时一阵摇头,道:“没听说过。”——就是说,这面镜子是李穆悄悄委托京城的制镜匠所制,并没让广陵城这边的人知道。

那是一面略呈梯型的靶镜,上大下小,看着颇有些像是一把宫扇。镜子的正面是玻璃镜面,四周银色包边,背面雕刻着一副秋山远景图,四角上各镌刻着一个看起来跟画面有些不太协调的古怪虫鸟纹——如果阿愁知道有一种文字叫作鸟虫篆,她就会知道,这四个古怪的花纹,其实是两个人名。可惜的是,她不知道……

这面银镜,精致的雕工还在其次,最奇特的(虽然在阿愁看来并不算奇特),是那银镜下方的把手。

那把手和镜面等长。向后折去时,可以作为镜面下面的支撑,使镜面略呈仰角放置于桌上;向前折起时,则可以全部贴向镜面,“便于收进你师傅送给你的那只妆盒里。”李穆在随附的信里如是说。

阿愁读着信时,莫娘子则是一阵不安。

那大唐自开国以来便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连拉车用几匹马都受着严格的等级限制,又何况银镜这等宝物。如今朝廷尚未制定出相应的使用规范,莫娘子认为,那也只是因为银镜这东西才刚出现而已。等过个一两年,这宝物再普及一些,只怕什么等级的人家能用什么规格的银镜,就该有个说法了。而不管朝廷会有什么样的规定,只凭着她们这下九流的身份,就注定了只能使用最低等的那一类。偏这面银镜足有半尺长,显然给梳头娘用,是逾越了的。而就算因这是贵人所赐不算逾越,只这么偌大一面银镜的价值,就足以遭人觊觎了……

这般想着,莫娘子立时就劝着阿愁还是把这礼物给退回去的好。

一旁站着的狸奴一听就急了,忙道:“若是阿愁娘子不肯收,我可白辛苦这一路了。小郎让我拿脑袋作保,要保证这银镜一点儿不受磕碰地送到阿愁娘子手边上。我这一路上都抱着那礼盒,一刻也没敢放下过,您若不收,我可不就白提心吊胆了……”

那“阿愁娘子”的称呼,顿时叫正读着信的阿愁从李穆的回信上抬起了头,然后眨巴了一下眼——她十三了,再不是“小娘子”,而可以被人称“娘子”了呢……啧,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跟白娘子齐辈份了,真不太习惯。

相识这些年,阿愁早知道狸奴是个愚忠的,李穆交待的事,他只知道执行,绝不肯拐弯的。

于是她拦下又急出一脑门汗的狸奴,回头把李穆的来信给莫娘子读了一遍。

却原来,李穆如今在京城不仅仅只忙着替自己和二十三郎巩固地位,除了那些正事外,他的发财大计也从来没有中断过。进京这大半年里,他借着宜嘉夫人的关系,把花间集的许多东西送进了宫里。如今阿愁弄出来的那些面霜、面膜还有眉笔等物,在京城正悄然流行着,且在李穆的运作下,花间集已经被列入了明年的皇家供货商的行列。甚至阿愁做的一款防过敏的面霜,还解决了常年困扰大公主的过敏现象。这面银镜,便是大公主借由李穆之手,特特赐予阿愁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大公主要假借李穆之手,阿愁猜,大概是大公主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脸上曾生过那种红斑的缘故。而事实上,大公主的原话是:“你看着随便赐点什么吧,我若沾了手,不定又得叫人生出什么想法来。”——可见李穆身边并不太平。

当然,这些事阿愁他们一点儿也不知情。

不过,对于莫娘子来说,既然是知道这东西有这么一个来历,她也就放心了。只是,到底还是觉得东西太打眼,莫娘子便告诫着阿愁,“千万收好了,省得招人惦记。”

阿愁一边笑嘻嘻地应着,一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和后世几乎没什么区别的银镜。

其实她根本就没把莫娘子的话放进心里。和莫娘子不同,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她配不上这东西。一来,这东西是拿她的劳动成果“换”的;二来,她也确实需要。至于莫娘子的担忧,阿愁一向觉得她师傅为人太过小心,便是被人知道她有这等宝物,只冲着这东西是大公主和李穆联手“赐”她的,就没人敢打那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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