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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441)

如今梁冰冰和阿愁都算是留在京城执业了,所以跟京城梳头行会的人也算是熟识的。可因为她俩又算得是越了界的,偏偏她俩是贵人亲自指定的,所以,京城的梳头娘子们对她俩几乎都没什么好声气儿。如今在这里相遇,便是表面上要说些客气话,那话里带点尖刺什么的,自是在所难免。

阿愁是个省事的,不乐意跟人起冲突,梁冰冰却是个拿吵架当乐趣的,便对阿愁笑道:“怕个什么!又不用你开口,我去会会她们。”说着,不管阿愁乐意不乐意,就这么硬拉着她迎了上去。

果然,那几位梳头娘子先是照例客套了一番,只说梁冰冰和阿愁少年有为,手艺为贵人所看中,将来必定前程远大等等等等。接下来,那话锋一转,三句话里倒插了两根刺地暗示着梁冰冰和阿愁两个不懂规矩,巴结贵人,失了体统……等等等等。

那梁冰冰则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只一脸谦逊地说着她俩其实什么都不会,是贵人要求太低,满京城都看不中人,倒看中了她俩这两个新入行的,倒叫这些老师傅们耻笑了云云……

两边打着口水仗,梁冰冰以一挡十舌战群“襦”时,阿愁则悄悄后退了一步,假装自己跟这些笑里藏刀的人们不是一伙的。

也亏得那些人正跟梁冰冰干仗干得热烈,倒没人注意到阿愁的动静。等远处不知谁家放起烟火,烟花暂时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时,梁冰冰再回头找阿愁,就只见她早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廊柱的阴影里。

梁冰冰恨铁不成钢地拿手点了点阿愁,恰正好那边又有人开了口,于是她便扭过头去,意犹未尽地继续舌战去了。

阿愁正摇头笑着,忽然,有人隔着那廊柱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她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叫着她的名字:“阿愁!”

阿愁扭头看过去,就只见廊柱另一边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那人低着头,缩着肩膀,除了叫人看清他身上穿着件男式青色大袄,头戴一顶小帽外,一时竟分辨不出年纪模样。

只是,那人飞快一抬头间,远处恰正好炸响一朵烟花。

就着烟花那一闪而逝的光亮,阿愁这才吃惊地发现,这作男装打扮的人,分明生着净心的五官!

“净……”

她才刚叫出一个字,那净心便飞快地将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却是隔着那廊柱用力一拉阿愁的胳膊,就这么将她拉到了廊柱的这一边,又压低声音道:“你跟我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阿愁正待要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是否安全,那净心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一边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一边急切道:“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很要紧的!”却是不待阿愁再问什么,已经拉着她钻进了人群里。

阿愁心下不禁一阵惊异。她抬头看看不远处那些被官府派来维持治安的衙役和兵丁们,再看看明显没有向那些兵丁求救意思的净心,便猜到,至少净心的处境是安全的——就是说,她十有八-九真个儿是自己跑掉了的……

好在净心也没把阿愁往更远处引,只带着她找了个背光之处,却是拉着她贴墙而站,一边警惕地看着不远处小径上来来往往的人。

阿愁忍不住道:“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安全吗?净明和圆一师傅都快要急死了……”

那净心一边小心地东张西望着,却是不知道在防备着谁,一边压着声音道:“那回头你替我给净明和圆一师叔送个信,就说我很好,叫她和师傅师叔都不要惦记我。”略一犹豫,她又道:“你就说,我不是因为她们才走的,我只是……”

她咬了咬牙,忽然歪头看向阿愁,道:“我原就不是自愿出家的,叫她们只当我从没有进过那里吧。”

这意思,是她要还俗了?!难道她真跟人私奔了?!

阿愁看向净心的眼神里,不禁带上诧异之色。她有心想问,又怕唐突了。正犹豫间,就只听净心又道:

“当初我若不出家,如今只怕早成一把枯骨了。我原想着,只要我呆在那个地方,有佛祖保佑着,那人怎么也不会找上我的,却不想,那人还是来了。我又想着,只要我躲开也就没事了,可转眼我又想到,我若走了,就再没人知道那人的底细了。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你该怎么办呢?”

净心扭头看着阿愁,那依旧握在阿愁手腕上的手,冰冷而微颤,仿佛她在恐惧着什么一般。

阿愁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不禁诧异问道:“什么?你说谁?谁的底细?我怎么听不懂……”

“二十七郎!”她话还没说完,净心就急切打断她,又道:“你要小心二十七郎,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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