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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75)

男孩弯下腰,将两只手撑在膝上,看着她的眼睛又道:“你别难过,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由着他们说去便是,只要你自己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就行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着她道:“他们之所以会那么说,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不认识你。等时间长了,别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自然也就不会再那么说你了。”

见这孩子小大人似地劝慰着她,阿愁忽地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要说起来,秦川那人虽然智商挺高,可其实他的情商并不高。他可以在背后为你做很多事,这种暖人心的话,他却是打死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于心里默默感慨时,就听得楼上忽然有人冲着他们叫道:“周小郎,是来替你阿娘收房租的吗?那你得快着些,我赶着出门呢。”

阿愁抬头,只见说话之人原是住在莫娘子家隔壁的那个女子。

女子见她抬头看着她,她便也低头看了阿愁一眼,却是嗤鼻一笑,道:“阿莫姐可真是,怎么也不挑个漂亮些的。”又冲着那周小郎一招手,道:“快些吧,我赶着呢。”

周小郎应了一声,回头冲阿愁摆了摆手,便上了楼。

看着他上了楼后,阿愁将两只手撑在石砌的井台边上,低头看着那只倒扣在井水中的木桶一阵发愁。她正想着,她大概要逃不掉莫娘子的一顿埋怨时,忽然只见井水里的人影竟多出一个人来。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一楼东厢里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井台边上。

少年隔着她的脑袋往井里看了看,然后又看看她,便沉默着走到东厢和东间倒厦的夹角里,从墙边拿了根长竹竿子过来。

那竹竿的一头,用麻绳捆着个很像是锚一般的三脚爪钩。似嫌阿愁碍事一般,少年以手拨开阿愁,便借着那竹竿捞起井里的木桶。捞起木桶后,他头也不回地将那长竹竿往阿愁手里一塞,又就势用那只木桶打了井水,倒进阿愁带下楼来的那只木盆里。

直到眼看着木盆里的水都要漫出木盆边缘了,阿愁才想起来道谢。

她忙冲着少年道了声:“谢、谢谢。”

少年回头看她一眼,却是又打起一桶水放在一旁,这才从阿愁手里接过那根竹竿,将竹竿还回原处后,便回了东厢。

自始至终,他竟一直都是一声不吭。

和南屋以及西厢不同,东厢的门上没有挂起挡风的门帘,只空落落的一扇木门而已。站在井台边,阿愁看看东厢的门,心里猜着他家也许没有主妇,便于木盆旁边蹲了下去——后来她才知道,她竟猜对了。

叫阿愁惊讶的是,这刚打上来的井水居然很是温暖,一点也不冰手。因莫娘子交待了,这是真丝的面料,不能狠搓,所以她一阵轻轻揉洗后,很快就结束了这项工作。

等她端着洗好的披肩和木盆欲回楼上时,却是这才发现,南屋的西偏房里,那窗户正开着一道缝,那叫“二木头”的淘气小子,正将眼睛凑在窗缝处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于是阿愁忽然想起,中午她和莫娘子回来时,虽然这楼里的住户,如王阿婆等,都一如既往地跟莫娘子招呼着,却是再没人像早晨那样,总追着莫娘子问她的来历了。当时阿愁只当是那会儿各家都在忙着做饭,没时间闲聊,如今想来,只怕是她们已经听那位“王大娘”提过她的身世,为免彼此尴尬,这才刻意避而不提的吧。

回到屋里,阿愁于莫娘子说的地方拿出长竹竿,准备晾晒刚洗好的披肩布。而等她拿着竹竿出了门,她才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把这竹竿架在哪里。

正这时,隔壁的门开了,那穿桃红袄儿的女子将手放在周小郎的肩上,将他从屋里推了出来。那周小郎则一边低头数着手里的一串铜钱,一边皱眉道:“回头我阿娘肯定得说我了。”

“也就只差了十来文钱而已。”将周小郎推出门后,女子便以双手叉胸,很没个正经模样地靠着那门框道:“谁叫你和你阿娘昨儿不来。昨儿我没输的时候,可是有那么些的呢。”

周小郎回头看看她,摇头道:“乔姐姐,听我一句劝吧,你挣钱也不容易,自个儿存着多好,何苦拿去填了那赌坊。”

那乔娘子的脸色一变,猛地伸手一戳周小郎的额头,喝道:“你个不缺吃穿的,能懂个屁?!”说着,“咣”地一声甩上了门。

这一变故,惊得周小郎冲着那关了的房门狠眨了一会儿眼,这才回过神来。他不禁摇了摇头,将那串钱塞进怀里,一回头,便跟好奇看着这边的阿愁撞了个眼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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