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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头娘子(78)

和这爱管别人家闲事的孙老不同,他的两个儿子竟全都不像他,于人前都不怎么爱开口。

大郎孙谦自幼师从于孙老,如今也在当铺里做着供奉。虽然人都在背后说,其实这孙大郎鉴宝的本领要远高于孙老,可孙老却认为,儿子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名声,都是因为沾了他这老子于供奉一行里“德高望众”的光。

二郎孙逊并没有接了孙老的衣钵,而是师从他外祖父,如今在药房里做着坐堂先生。许是因着隔行如隔山的缘故,孙老对于二郎倒没有像对大郎那般挑剔,因此邻居王阿婆便总于背后悄悄说着孙老偏心小儿子。

大郎和二郎娶的妻子虽然都姓李,可这妯娌二人却并不是一家人。邻居们都称大郎媳妇为大李婶,而叫二郎媳妇为小李婶。

大李婶和大郎一样,看着就是个敦厚温柔的沉默性情。可阿愁却发现,这位大李婶其实是个妙人儿,面对强势的阿翁,大郎总缩着肚子听教训,大李婶则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是温驯,可转过头来,她却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显然并没有把她公爹的话放在心上。

至于小李婶,性情却是和那孙老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都有着一副“侠肝义胆”,哪怕邻居家里打孩子,她看不过眼去时也会不管不顾地插上一手。就如周昌所言,虽然大家于背后对那总爱充着个高高在上大家长的孙老颇有意见,对于小李婶的热心肠,倒是颇受邻居们的好评。

那大郎夫妻原育有二子一女的,可长子未满三岁时就夭折了;次女则跟阿愁同龄,今年九岁,名叫孙楠(阿愁:“……”);幼子才刚一岁半,如今还没有起大名,只叫着他“小宝”。至于二郎夫妻,膝下却是只育有一子,便是这活猴儿一般的“二木头”孙林了。

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头老太的心尖子”,自长孙没了后,这二孙子孙林就成了孙老的心肝宝贝。便是他犯了错,老头儿也再不许他爹娘老子管教一句,所以才把个二木头给养歪了。亏得如那周昌所说,小李婶是个明理的,虽然因为脾气急躁而总管教不到点上,可多少总能抑着一些二木头的野性子,才没叫这孩子彻底长歪了。

和性情张扬的孙老不同,一楼西厢住着的王夫子倒是个典型的读书人品性,待人斯文有礼,说话从不高声。

王夫子是个教书先生,在梅花书院里任教——以九流排名来说,他家该排在中九流的第一或第二位,阿愁有些拿不准。

不仅是他脾性温和,连着王师娘,带他们的大女儿招弟、二女儿盼弟、三女儿来弟,一家子都是斯文人,唯有那四姑娘结丫是个异类,竟是一点就着的爆炭脾气。

他家除了夫妻俩带着四个姑娘外,还有个爱跟人议论别家八卦的“碎嘴”阿婆——二木头告诉阿愁的许多邻里“辛秘”,都是他从王家阿婆那里听来了。

后来阿愁才知道,那王家阿婆并不姓王,也不是王夫子的母亲,而是王师娘的母亲,因她丧夫无子,才跟着女婿一家过活的。

那王夫子年过三旬了,膝下却是除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四个女儿外,竟没个可以撑起门户的儿子。只从他给四个女儿起的小名儿上,便能看出这王夫子求子之急切。如今王娘子肚子里正怀着他们的第五个孩子,一家人都盼着这是个男孩才好……

一楼的东倒厦里,住着一位以给人看风水为生的先生,姓吴——三教九流中,排中九流的第三位——因他也识文断字,所以在邻里间也颇受人尊敬。

一楼的西倒厦里,则住着一位行脚的客商,一般都不怎么在家。听周昌说,那人姓沈——后来阿愁才知道,周昌把人家形容得太客气了些,其实这位沈少郎就只是个走四方的货郎罢了。不过因为这一位也是个能识文断字会打算盘的,所以于邻里间也颇受尊敬。

许是因为一楼的邻居们都是文化人,于是便显得东厢里的住户有些……突兀了。

一楼东厢住着的,是目不识丁的一家三父子,姓刘。那刘老汉是坊里的更夫,大儿子刘大柱早年间也跟着父亲打更巡夜的,后来因守不住那份寂寞,便改投了马车行,做了个车夫。他弟弟刘小柱——便是帮阿愁打水的那一位——则顶了他哥的位置,如今跟着父亲一同在坊里巡街打更。

——更夫,则是属于下九流的了。

这一家三口人中,也只有常年在外跑车的刘大柱是个大咧咧爱说笑的性情,刘小柱和他老子刘老汉一样,却都是三椎子扎不出一声的闷主儿。许是因为自觉地位卑微,明明白日里总在家睡觉的刘家父子,平常竟是连房门都不怎么打开,总叫人觉得他家里没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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