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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7)

作者: 柒嘻 阅读记录

不得不说,被恭维的滋味儿还不错。萧若水这几日心情愉悦且闲适,为伊墨分别时那句得道的分析,替她向她母亲说了不少好话。

·

伊墨不得不称奇,这匪寨中人行为粗鲁,言语恶俗,行为举止粗鄙不堪,但有一条却是好的——

极为守时。晌午狩猎,下午操练,便是每日开饭时辰,都差不过一刻钟……夜里围篝火烤肉,闹到夜深人静,伊墨估计着,也绝超不过二更天。

细细想来,倒像是军营的作息……可便是军营,外敌当前时,也不会如此规律,讶异之余,再添疑惑,这座匪寨,比她想的可观些。这倒是伊墨被困以来,头一遭庆幸自己的遭遇,既然亲见官匪勾结,倒不如由此处查起。

睁开眼,帐内暗黑一片,估摸了时辰,觉出怪异——往常这时,送饭的人该到了。

闭了眼,靠回草垛上。

“别睡了,醒醒!今日我们懿大哥发话,多赏你道吃食!”

听闻响动睁眼,伊墨粗算,今日送饭迟了半刻钟。

来人还是那张熟面孔,这回却是托了两个碗。

送饭的人在草堆边蹲下,在她面前,端着碗的手一并伸到她面前。

伊墨没动,盯着他瞧。

那人眼里闪过精光,猛地转手,碗口就此重合,嘲笑着望她,恶意将合拢的碗晃了晃。

碗再敞开,白馒头落入另一碗中,沾染半是炭黑半是猩红的东西。

不堪入目……

糊味腥气直入鼻息……

你不动我不动,伊墨瞧着来人,渐渐从他眼中瞧出不耐,这才浅笑起,将本貌全无的馒头提起,递出另一只手,在来人面前,不紧不慢地将馒头扒皮,顺势将乱糟糟的一堆丢入碗中,依然留了下手的一处在,收手,递到嘴边,不疾不徐地咀嚼。

来人神色骤变,眼中就剩下错愕,许是出神在外,直到伊墨将最后一处丢回碗中,还微笑着回了他句:“小兄弟,多谢了。”送饭的人如梦初醒,捧着碗蹭的起身出去。

伊墨在帐帘落下的那刻收起笑。

无休止地关押,两个馒头勉强度日,无甘泉止渴,匮伤药,乏暖衾。

唯有孤寂、阴寒、伤痛、干渴等磨灭意志。

如今加上羞辱……伊墨蜷靠回原处,无谓地闭上眼。

古有勾践、韩信为先例,更有常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声名大于天的男子尚能为之,她一个女儿家,更是看惯生死的人,更加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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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了?”景懿从篝火堆抽.身迎上前。

送饭的人胆怯地将碗递过去。

瞧见碗里的残羹,景懿抢过碗,直接抬手砸到地上,狠狠咬牙,“好,算我小看了她!”

白袍男子笑言上前,“那可不是寻常女子。”

景懿回头,迎着冉冉火光,深锁目光,“不如明日操练带她来瞧瞧……我倒是好奇,什么女人能得何兄如此高看。”

白袍男子点头,“景兄不妨一见。”手中竹扇轻摇,清冷疏离的影子被烈焰勾出几分真实。

☆、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如有干扰请包涵,只是回头改标点(单独使用的单引号更正为双引号)~

萧婧依马不停蹄赶到江州,与萧若水会合后,同样以伊墨好友的名义去拜访了伊母。一前一后返回萧若水下塌处,两个人躲在房间里低语好半晌。

·

翌日午前,伊墨双手被缚,被押往营帐中央的空地。

空地上,以相契的木架子搭成个四方习武台,再观台上,二人斗得难分难舍,石锤与双鞭你来我往。

打眼扫过台下,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眺望台上,噤若寒蝉,大都是练家子惯来的短打装扮,其中二人却是不同。

一席白衫的男子想来便是打过照面的那个,在他身侧,一男子手持大刀,玄色劲装外拢同色披风,远瞧着,已是不怒自威的狠角色。

伊墨打量那人的同时,那人的凌厉目光刺破数丈空气直逼而来,她挺拔如松,另一边,劲装男子眯了眯眼,神色松动,闲手招呼一人上前。

伊墨心下警惕,别开眼观望台上局势,抡石锤的雄壮男子便是她交过手的那人,另一方的男子,瘦弱灵巧,频出奇招,渐渐占据上风,此时,他的对手,愈发慌乱。

“咚咚咚咚!”密集的鼓声盘桓响彻山峦,伊墨的心随之狂跳,这岂非是出征的军鼓声?

她这厢斗志满怀、跃跃欲试,看台上下的人,同样是身板直立、警戒之姿。

伊墨正当讶异,击鼓的人径直跑来,不由分说,解下绳索,扯过她就走。

伊墨怒而甩袖,后一步跟上。

方才闻鼓,看台上的人各自退后,稍作喘息且全然戒备着。

领路的人直接登台,将伊墨带往对峙二人之间,依次朝那两厢拱手,“二哥,三哥。传大哥令,请三哥下台休息。”

半说半留,其余三人都懂了。

软剑还随身带着,伊墨径自抽出,抖落之后,剑身震颤,些微轻响入耳,以此定心。

对面的男子手持双鞭,直扑过来。伊墨侧身躲过,回他一招,反被那人反手格挡。

新一轮打斗就此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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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城下,萧婧依远望察觉不对,城门口守卫众多,入城巡查严密,而等“他”牵马上前,第一道留了马,第二道,随身携带的伊墨的通关文凭和上任文书被扣下,第三道,直接被拦。

被拦住去路,萧婧依神色未变,反倒不疾不徐地打量过拦路的人,一旁,凑到桌前耳语的官差就此入眼。

再之后,“伊墨”被满脸堆笑的守正客客气气地请到一旁就座歇息。

萧婧依径自拎过茶壶,自斟一杯茶,旁若无事地啜饮。

·

打斗正酣,剑刃鞭锋各不相让。

自招呼过人便没再说过的景懿,幽幽道了句:“身为女子,功夫如此,确是不易。”

一旁的何云勾了唇角,老神在在,竹扇轻摇,“她还不止如此。”

一语中的。何云话音未落,台上伊墨虚晃一招,露个破绽,引对手近身时,小臂一抖,软剑就势缠住他的双手,空闲的手再一出,直扼咽喉。

瞳孔放大,男子瞬间惊慌,持鞭的双手无谓地暴出青筋。

伊墨抿了抿干裂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此地非战场,对手亦是同胞,她为贪求真相而来,而非逞凶斗狠。

底下人爆发热议,不少人握紧了手,对看台,渐渐拢成合围之势,只待首领一声令下,倾巢而上。

伊墨松了手,退开半步,她还不至于狂妄到自寻死路。

景懿却是待不住了,大刀杵地,借力腾空,挥舞着招式凌空而来。

伊墨退至看台一角,磅礴气势面前岿然不动,待刀锋迎面近前,果断地向后下腰,双手撑地。景懿微愣过,改为刀刃下劈。

双腿蹬地而起,夹住刀面两侧,臂与腰腹相继发力,卷了大刀接连几道侧空翻,使得景懿兵刃脱手。

底下一片压低的唏嘘声。

尚且未完。夺刀之后,空翻之时,伊墨稍有动作,躬身,甩了软剑出去,勾住刀刃,凌空一甩,就势落地。

刀与剑,莫不在手。

看台下围观的人无不神色骤变,异于众人或惊或怒或警惕,何云合起扇子,拍手叫好。

伊墨蹙起眉头,自小习武,立志报国,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这与那些街头卖艺糊口博.彩之人有何区别?倒不是她贬低就此养家糊口的人,只是此举非她情愿。

再不情愿,今日事也出了,伊墨眺望看台一角,那人握了拳头大步上前。她捏紧剑柄,满是警惕。

景懿上前,绷紧的脸逐渐化冻,到她身前几步,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来,“军师果然高明。姑娘确非凡人。”

伊墨不为所动,盯紧他瞧。

何云足尖点地,伸展双臂翩然登台,抖开扇子,玩世不恭地笑,“景兄这算是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