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55)
他话一出,伊墨神色变了变。这些人竟然知晓她内情,当真不简单……
侍卫统领看她一眼,了然,紧跟道:“是我家大小姐与学士大人不放心这处,要小姐以游历之名率我等来此,一为查探内情,再者,也是盼望能帮到将军一二。”
伊墨错愣,“你说、学士大人和大小姐?”
侍卫统领点头,“正是。”
当朝大学士就是司马箫无疑。
那大小姐……岂不就是……
“她可还好?!”伊墨进一步,不禁失神抓住眼前男子的胳膊。
男子神色无异,顿了顿,估摸着回道:“府上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伊墨轻笑,匆匆抹了把脸,再度道谢,“有劳各位。”
与她对答的人躬身回礼,郑重道:“将军若有吩咐,我等随时候命。”
说完,带领他的同伴返回隔壁院落。
抬头仰望愁云浓雾,满怀希翼的目光倒像是锐利得可穿透暮霭直视天际……
伊墨站在原地,仰头低低发笑。
背后的门无端开启。
着单衣的女子疾步走出,绕到她跟前,扳下她的头,淡淡道:“你便是再欢喜,也要顾及场合的吧。”
萧婧依的单衣被细雨点点濡湿,耐不住低咳一声……
伊墨至此醒神,沉下眉头,拉起眼前人掉头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司马榽:所以我这是被自己人卖了?
下章视角回京城,沈姑娘要惨了……
☆、宫变(捉虫)
萧婧依受凉病倒了,半夜发热,带动了几个姑娘家忙里忙外。
后几日稍得安稳,伊墨回山上见过景懿,跟着唐婉进山采了次药,余下时间多守在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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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同时,天子脚下的京城,却是风云变幻——
“陛下圣安。”司马梓奉旨随李安赶往勤政殿,独身进殿,见凌晟端坐案前,一身朝服还未换下。
凌晟见她来,招呼她近前,邀她手谈一局。
司马梓不推脱,在他对面敛袖跪坐。她今早照例去太后宫里请安,还未多留,就被李安紧着带到御前来,如今看皇帝着装,心知他等不及了。
黑白对角落成,凌晟执白先行。
你来我往,几番搏杀……
凌晟招发凌厉,步步紧逼,司马梓不遑多让,固守半壁。
相对无言,棋盘上的较量生死一线。
一局收官,凌晟多一子胜出。
将白子纳回棋笥,凌晟举茶盏小饮一口,抬头,轻道:“梓儿入宫将有月余,可还习惯?”
司马梓垂眸,“承蒙陛下、母后照拂,一切安好。”
凌晟放下茶盏。白玉茶盏落在楠木小案,激起清脆声响。“梓儿除了母后那里,近来还往何处去过?”
司马梓抬头望他一眼,很快敛目,听他言下之意,莫不是疑心了翎羽殿那位不在,且与她有关?无论他知晓几分,司马梓只得尽力与他周旋,“宫闱和睦,常日无事,由藏书阁借来的本朝记事臣妾也翻了些。”
她不提上次那事,他也就顺着她话说:“不知皇后可查出什么不妥?朕自问登基以来,每日效法先贤自省吾身,除去登基初年为稳固根本施令严苛,从未苛待过子民。”
司马梓轻笑,“陛下对臣女说这些,就算作予以臣女家族的交代了?”
她如此自称,也算表明态度……凌晟明了,起身背手道:“心存疑惑你大可去查,若查到沈农贪污案确有隐情,朕自当予你交代!”斜睨她一眼,跟道:“只是皇后也须记得,国母之尊贵在言行,心存有异言行无状之人,尊贵绝难长久。”
司马梓屈身行礼,“臣妾谨记。”抬头,“陛下若无事,可否容臣妾先行告退?方才匆忙而来,母后那里,还等着臣妾去回话。”
凌晟摆手要她走。
司马梓就势退下。
殿门缓缓合拢,凌晟在殿内焦躁踱步,不得不暗叹,这小女子好心智,将他的“七寸”拿捏得分毫不差,三两语教他愤怒难以自持……
离开勤政殿回后宫,司马梓暗自舒口气,穿过御花园直奔翎羽殿去。
司马梓屏退余人,与月灵明言,要她当夜离宫,北出塞外。
听闻如此安排,月灵自是心存疑虑,她将疑惑小心道出口,换回她家小姐一句“我自有计较,你万事当心即可。”
主仆二人就此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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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偌大宫闱,零星光亮。
月灵带回面具,扮作萧婧依,换回潜入宫时的夜行黑衣,避开手持宫灯的宫人或持剑巡逻的禁军,飞檐走壁,翩然飞出皇城。
银两司马梓已备好交给她,月灵一路顺畅,策马到城外十里亭,马儿无端受惊扬起前蹄。
“谁?!”月灵制住马,忿然发声。
“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老朋友了?”萧若水由树林阴影中牵马走出。
等她近前,月灵看清她劲装在身,背负包袱,俨然一副将出远门的装扮,不禁疑惑道:“萧姑娘也要出京?”
萧若水上马,转头对她,“说来也巧,你我同行。”
月灵嗤笑,“你知我将往何处?”
萧若水轻笑,“要么南下要么北上,我家主子说了,无论你去何处,要我不得怠慢,护卫你的安全。”
月灵捋捋发梢,调笑道:“萧宫主说笑了,要你保护我……你不若换套说辞可信些。”
萧若水作沉思状,“说辞为何总也不打紧……不妨我们边走,边容我想。”
月灵懒得与她浪费口舌,一夹马肚先行。
“诶!”萧若水缓过神策马追去,暗自嘀咕:“怎么都是些沉不住气的。”
为掩人耳目,护送她二人出城,是夜,萧若霜率萧馆中人掀出一桩大事端。
袭击城郊小院,打驸马党人措手不及。
更因萧若霜与人联手重伤史岩,夜袭之事一时轰动京城。
此事,在次日朝堂上传开,史岩及其麾下人,沦为笑谈。
更有位刚直不阿的老御史大人借此时机,弹劾驸马史岩及京兆尹赵秋生等人结党营私。
史岩冷下脸就要发作,被其父左丞相史弘制止。
史弘出列,与御史据理力争,毫不见慌乱色。
方才正要出头的史岩一党很快镇定下来,有人隐匿,有人从旁附和。
老御史被气得胡须抖动,白白背负“无凭无据污蔑朝臣”之恶名。
身居高位冷眼旁观的少年皇帝默默留心方才朝堂上神色异样的几人,暗暗叹服史弘的气魄手段,见底下情形僵持如此,“秉持公正”劝说两方各自让步。
老御史气白了脸,手持象牙笏愤愤归于队列。
凌晟心中感念老大人刚正,默默记下此事,面上不显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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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小院一事,是萧若水临行前与萧若霜商议定下的,本意只是为闹出动静来引人注目,明修栈道度她二人安然出城罢了。
刚巧那夜史岩等人汇聚小院密谋,萧若霜记挂着早前春意楼被毁之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领一众人蒙面下了重手出口恶气……
凌晟人在宫内,宫外亦不乏耳目。即便是两位暗卫头领不在宫中,事关事情始末的密函第一时间呈上御案。
信上寥寥几言,道明事情原委。
夜袭小院的是一众女子,不需多想,便该是萧馆的人。
公然与朝臣作对,即便是萧婧依在场,萧馆也不会如此作为。
事必有因……凌晟想明,将密函丢在跪伏在地的暗卫身前,要他深入去查,另外盯紧萧馆动向。
背负夜袭一事内因的萧若水本人已然与月灵同行到千里之外,暗卫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如此磨蹭几日,那名暗卫提着心去面圣,引来陛下雷霆之怒,被狠狠训斥一番,结结实实领了杖刑二十。
怒火中烧,心气难平,凌晟推开奏疏踏出殿门,屏退碍事的宫人,独步到翎羽殿外。
陛下在气头上,二话不说要进去,翎羽殿的侍卫宫人自是不敢出来挡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