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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镣铐(48)【CP完结】

作者: 正弦倒数 阅读记录

江帆和她聊完了,给聊懵了。

这薛炎也太神了。当时那人虽然来导诊台溜达了一圈,可说话又模糊又绕,说自己就在家跟前的小医院里看过。那时薛炎走路、说话都没什么问题,就是问着聊着突然就咯血,小姑娘急了,要带他去急诊先看看,那家人却习以为常似的,薛炎也摆摆手。小姑娘跟江帆说,别看她刚入这行,她可懂了。从最初的反馈来看,薛炎应该对自己情况挺明白的,一来就知道自己什么癌,他家里人对薛炎的病情明显也是有所了解的。

这些都是她偷摸着分析的,她觉得沈姐或许也想到了,不过这一部分沈姐没有说,大概觉得这话说出去不稳当,太玄乎了。而了解当时情况的人并不多,她算一个,她也认为这些话不能乱说。

“那你怎么跟我就乱说了?”江帆还嫌她贫,心里不踏实,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姑娘嘿嘿笑,就跟和他打招呼时那样弯着眼睛,有点傻,“我看你面相好,看着像好人。虽然你老板名声那么臭。”

江帆觉得这孩子真皮,顾念着不熟,才没弹她脑门,“你猜错了,我老板也是个好人。”

小姑娘倚着台子,好像也不太在乎他老板到底怎么样,她看四周没什么人,歪着脑袋忽然问:“小哥,你搞对象吗?”

江帆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被她吓着了,面上不显,垂着眼睛看她。他张开嘴,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地说:“不了,我有对象。”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脸上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儿,“唉,亏了,那你把我秘密还我。”

“德行,”江帆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儿不见外,他纯是觉得好玩儿,“你这是为人民做贡献。”

“那人民啥时候给我做贡献呢?”小姑娘瘪嘴,好好跟江帆说,“那行吧,我信你,秘密你拿走吧,好好干。”她扒着台子边沿,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按圆珠笔,“小哥,事成之后,你能不能给我送面锦旗啊?”

江帆寻思这人事儿还不少,挺乐呵地问:“行啊,想写什么?”

那姑娘歪着脑袋,表情特认真,她仔细想了想,说:“就‘医者仁心’吧。”

那张年轻的脸上神情淡淡的,江帆却从她眼睛里捉住了一抹光,看得他心头热乎,他于是果断道:“成,没问题。”

第61章

江帆最后没找沈姐,还嘱咐小姑娘别跟沈姐提有人来找她这事儿了。他心里已经把小姑娘的话划拉进靠谱范围,也算彻彻底底确定了一些自己的猜想。

媒体不正常的信息获取渠道,杜家人态度的骤然转变,医院拟定方案和决策明显排斥杜君棠,趁着最混乱的时候逮着杜君棠弱点往家门口扔死物,一向爱说风凉话踩人一脚的货这么些天不露头不出声。

——他觉得这事儿首先是从里面开始烂的,要非从杜家拉出来几个王八蛋,首当其冲就该是杜夏可和桓昱。

江帆怀疑他俩在捣鬼,可这动机又很让人捉摸不透。或者说这事儿确实是一次事故,他们只不过在背后搅搅浑水。但这样不遗余力打压杜君棠,于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这么多年来,彼此之间的商业竞争又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两个二世祖平常小打小闹,翻不出花样,若非得到的所有线索都暗示着捕捉到的信息疑点重重,江帆或许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两个人身上。

医院南面的小胡同,又窄又破。一个勉勉强强能挤过板车的宽度,墙边的旧垃圾桶上面几只蚊蝇在飞。紧挨过去的一楼是一些租出去的门面房,楼上有住户,开着抽油烟机,锅铲碰撞出叮叮当当,大概正在做晚饭。胡同更深处的墙根儿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尿骚味儿,江帆皱了皱眉,没再往里走。

丛阳正跟他聊电话,他顺口拣了些有用的消息报给对方,准备聊完这几句,就回去和杜君棠商量商量。

“你白天是不是还有话要跟我说?”丛阳忽然问他。

江帆想起这茬儿,开口时就有点磕巴,但他还是说了。“老板……我看老板吃的那些药,”他把声音压低了,能听出来有点难过,“是老毛病吗?”

“唔,”丛阳在那边顿了顿,才说,“好些年了,不过一直有在慢慢转好。所以我之前听你跟我说那些,才有点吓着。”

“为什么啊?”江帆在角落里抠手指,挺焦心,“跟当年的车祸有关系吗?”

“我哪儿知道!”丛阳难得接了次快问快答,他和江帆絮叨,“就这事儿,老板谁也不乐意说。最严重的时候每晚瞎做梦,睡不着就起来画画,跟个艺术家似的。凌晨三四点,要人命了,我得在旁边看着,铅笔我也得给他老人家削好,那段日子吃药还不顶事,一没注意就要搞点伤害自己的事儿,差点给他隔离喽。”

江帆小心翼翼地听着,他难得不觉得丛阳聒噪,一句也不敢听漏,边听边觉得心尖尖颤。尤其在听到“伤害自己”时,几乎抑制不住地踹了一脚旁边脏兮兮的粉墙。

“你说画画吧,画点花鸟鱼虫修身养性也行,光画个男人,瞅着也不像他自画像。”丛阳似乎很久没跟人提过这些,主要真能和老板交心,让他放心的人就没几个,现在提起来就扯得没边儿,他在那头唉声叹气的,半晌煞有介事地下结论,“你别说,保不齐是情伤呢。”

没到下班的点,这片街区来往的人不多,胡同里那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打电话。这是个好机会,他站在监控的死角,手摸向腰间的挎包,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针管。

“刚刚在导诊台那边跟人说话,现在出来了,就他一个。”他小声问蓝牙耳机那边的人,“老板,动手吗?”

电话那边闻言,骂了句,“真他妈难缠。”他骂这话时说得不重不轻,更多的是一种埋怨。

他听出来对方话中的不悦,在靠近胡同的途中,手已经捏住了针管。

“找着了老板,”电话那边传来一句模糊的女声,“是朔云高中。杜君棠和江帆,在A市做过同学,就在他出走的那一年。”

他本没注意,正想拿住这个好时机,计算他们的车开过来需要多久,却忽然听见他的雇主在耳机里叫住他,“等等,先别动手。”

一个半小时后,在公司里等待江帆的杜君棠收到一份文件速递。

一张薄薄的白纸,字是打印上去的。

——捡个学长当狗奴才的滋味怎么样?

他捏着白纸的手陡然用力,动作僵住了,在原处发愣。

江帆,他想保护的阿拉斯加,藏了好多年的秘密,在这个关头,被谁发现了?

几乎是刹那,杜君棠眼中闪过决绝的狠厉。

他把那张纸团了团,扔进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一边起身向外走,一边冷静地给江帆拨去电话。

等待了两秒,机械的“滴滴”声拉得很长,那滴声忽然被掐掉了,让杜君棠呼吸一滞,像是谁忽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意料之外,是接通了。

“喂。”熟悉的声音穿过听筒不真切地进入他的耳朵,却在下一刻真切起来——正赶往的那扇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他的阿拉斯加乖乖地站在门那边,手机举在耳边,眼前和电话里的声音浅浅重叠在一起,江帆看着他叫,“主人。”

那份可怖的煞气在转瞬间退却了。杜君棠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神情,像是怕吓着江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看到江帆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

从前他前进的每一步都是为了逼自己挺直脊梁骨,却在刚刚短暂的一秒因为后怕而感到腿软,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就像数年前眼看着高楼的广告牌坠落在他和江帆之间,他在飞扬的尘埃里哆嗦。

只是再也不会了。

杜君棠定定地看着江帆,确认他一切都好。

他想,他再也不会命令江帆转身离开他了。哪怕多少次大难临头,他也会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