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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河(71)+番外

作者: 龙兰公子 阅读记录

“这是我曾心驰神往的一段光影旅途,而今得以实践,与当初稚嫩且执拗的念头相差无两,唯一的一个缺憾是,这场旅途的参与者里,没有你。”

在鏊尚的实训,更像是临上阵打杂工。

白日里,周深辗转于各类拍摄现场,躲进杂物间和同组的人一起吃盒饭,晚上的时候立在狭长的洗漱间淋浴,同国安两名摄像隔着长桌吹凉啤酒。

周深被分配到的员工宿舍是双人间。

房间不大,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屋内靠墙摆着一张木质上下铺,另外有两间长条木柜,墙角零散堆放着桌椅,有冰箱和独立洗漱间,天花板上还吊着三页风扇。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大学生活,但工作强度却着实有点变态。

住周深下铺的摄像大哥三十出头,是半路出家入行的,剃着板寸,人瘦瘦高高像是一副行走的骨架子。

等晚上收工,摄像大哥撩出一侧肋骨,手里晃着他老婆邮过来的一只按摩仪,发出‘嗡嗡’的响声。

“你猜我感觉在这像什么?”

他笑了一下,看向周深,又把视线转回去,叹了一声:“像是换了个地方搬砖。”

周深正对着桌前的一只镜子,攥着药棉花朝肩膀头上擦药酒,期间,俩人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讪笑,这一声像是五十步笑百步,活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他终于体会到那种身心俱疲的劳碌,有更多的时间去填补心中空着的那一片硕大的黑洞。

可一等到更深露重,周深一个人侧躺在床板上,那些心事却逐一敲门,又开始了无止无休的纠缠。

连续的阴雨天气,空气都是潮湿阴冷的,周深有点犯腿疼,尤其在后半夜,骨头缝里传出微微的痛痒,一连数日,他就伴随着这样隐约模糊的痛感入梦。

白景程的电话大约是在一周后打来的。

周深在实训之余,负责帮着协拍鏊尚一档名为《水乡》的纪录片。

组里实景拍摄工作很多,几乎忙的脚跟不着地,为了确保节目效果,有整整两天,全组的摄像师都是挽着裤脚泡在水里的。

一组镜头拍摄完毕,周深正端着摄影机站在过膝的泥塘里。

拍摄的过程中遇到一位不速之客,同组的人在水塘拍摄时意外捕到一只野生龟,正围绕着这只野生龟的物种问题展开辩论赛。

这样的下水拍摄不方便揣多余的东西,组里的人都将手机集中扔在一个手机筐里。

中场的时候,场务大姐蹲在水塘边,拎着一兜鲜桃招呼大家,她操着当地浓厚的口音,等周深走进的时候拿手一指桌子:“有你电话……一直响。”

周深有点讶异,不是讶异于这一通电话,他知道多半都是周妈打来的,而是讶异场务大姐竟然还能从一众手机中作出辨认,并且准确判断出其中的哪一只电话属于自己。

带着心中的疑惑,他挽着裤腿,踩着一双沾满淤泥的网鞋从水塘上岸,从白色长筐的一侧接起一直重复响铃的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顿了两秒后,随即抬手滑开接通。

白景程的专属铃声消失于上次的淋雨事件,成了那部旧手机的陪葬品,自此不复存在。

周深杵在原地,接通电话后却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迟迟没有开口,攥着手机,像是呼吸都凝滞住。

“到了?”

于是白景程率先开口。

可他的问候未免太迟,迟到原本所有的期望都一一幻灭,在漫长的黑夜尽头,在对方准备丢盔弃甲的前一秒,才肯补救性的采取措施,擦着火柴,在他面前划出一道微弱的亮光。

周深点头:“嗯。”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景程轻声开口:“你来公司找我了”

周深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嗯。”

话筒里一阵沉默,片刻后,贴着耳朵传过来的是一声呼吸声:“我……”

“我信你。”

这一声像是有些慌张和急切,周深捏着手机,赶在对方解释的前一秒主动截下话题。

旋即又是一阵沉默,顿了顿,白景程低低的开口:“你一个人在那边注意点安全……”

他像是不放心,又有些警示性的追问了一句:“知道吗?”

周深抬手揉了揉鼻尖,他上身套着一件条纹衬衫,因为天气转凉,同住的摄像大哥借给他一件黑色针织背心,套在衬衫外面宽宽大大的,午间的日头照在身上,觉出一丝闷热。

他掩饰好情绪,故意在电话里拉了个长音:“嗯……”

“别窜高,晚上睡觉盖着点,没事别和同事四处转悠,有应酬也别喝酒……”

白景程的声音很温和,他攥着手机,想要再定下几条规矩,但暂时也就能想到这么多。

“嗯,”

周深笑了一下,“你也是”。他忽而想起来这对于白景程来说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含浅着笑意低头,“……你尽量。”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泛起微微的暖意。

周深挂掉电话,睫毛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沉寂,片刻之后,他回手扳了扳酸疼到有些麻木的肩胛骨。

有些酸涩的情绪在心头暗自滋生,可悲的是,爱和信任却不并存。

爱是狭隘,是自私,是占有,是猜忌,是患得患失,是殚精竭虑。

他打断对方的解释和坦白,这一切只源于心底的恐惧,亦或者说,源于对未知真相的恐惧。

他宁愿去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宁愿割地退让,宁愿以一种委屈求全的解决方式,在这段关系里竭力粉饰太平。

.

伴随这一月的阴雨季,在鏊尚实训的艰难岁月匆匆度过。

高强度的拍摄任务使得周深左腿的腿伤有复发的迹象。

最严重的一次,他从片场下来时一条骨头甚至疼到倒吸凉气,痛不堪忍的地步。忍到最后,他干脆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一连止痛药,就水吞下去,算是稍微得到缓减。

但这一个月的魔鬼训练也并不算毫无收获,起码在拍摄现场,周深对于基本的运镜拍摄技巧能够驾轻就熟,整体摄影技术有了质的飞跃。

相比之下,鏊尚工作的内容更杂,划分出的技术工种更多,同时接触到的工作层面也更广,而国安的日常工作就显得老生常谈一样散漫随意,更像是投机取巧套用了固定的商业模式,应付过关。

赶在回去的前一天,同住的摄像大哥选购了一大包当地特产塞进一只皮箱,一脸喜庆的像是临三十前准备回家过年。

他刚打包完行李,拍着两只手掌回过头看周深:“你没什么给女朋友带的吗?”

摄像大哥就是随口一问,倒是让周深倍感心虚。

他手里就拎着一只轻飘飘的行李,相比于来时准备的个人物品,唯一多出的就是侧边文件格里塞着的一沓风景相片。

如果这算是礼物的话……似乎缺少点诚意。

周深是在下午五点多下得飞机。

他回来这天三十号,正赶上周六,多出一天的假期得以挥霍度日。

由于在鏊尚一直缺少日照,他的皮肤养白了至少两度,在六月末明晃晃的日头下显得格外扎眼。

出了机场大门,周深单手拎着一只行李箱,不作停留,马不停蹄的朝着公寓赶。

他心里牵肠挂肚的惦记着晚上和白景程约好共进晚餐,知道自己这一路舟车劳顿形象不佳,很有必要马上滚回公寓回炉重造,捯饬一番过后再盛装出席。

在交通晚高峰期,出租车不负众望被堵在桥下,偏偏祸不单行,周深这一路被周妈的查岗电话轰炸得不轻。

“你说你啊……让你晚上先回家吃饭,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野呢……”

周妈对着话筒埋天怨地,苦口婆心,恨自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有了男人忘了娘:“晚上真不回家?”

“嗯……”周深心思一转,含含糊糊的开口:“那我叫他一起来咱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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