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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贵妃多妩媚(79)

“真的?”苏轻窈有点莫名的欣喜,“陛下真听臣妾的?”

楚少渊仔细给她擦干净额头的汗,又把那块手帕收了回去,只说:“为了冬日提前准备,朕原也有这个打算的,你跟朕想到一起去了。”

苏轻窈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

“走吧,”楚少渊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是要赏花?”

苏轻窈跟在他身后,快走两步,自顾自又笑起来。

真好。

一阵夏日暖风吹来,带来紫藤花清新淡雅的味道,一串串浅紫色的花朵垂在头顶,随风摇曳。

沙沙、沙沙。

苏轻窈望着眼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耳中听着花儿飞舞的曲调。

真好啊。

而此刻的楚少渊,却也轻轻勾起唇角,笑意盈盈看着那一片花海。

无论苏轻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初衷都是好的,一个后宫女子,唯一做的事就是想为百姓提前预防雪灾,这一点难能可贵。

她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也没有想在他身上要过什么,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给予的。

如今看来,她值得这一切。

无论她是不是凤命,也无论她是否为他的帝命惊变,她整个人都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这一刻,乱了的心跳告诉楚少渊,他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哪怕那微末的欢喜几乎要找寻不到,却也在他装满国事百姓的心中,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楚少渊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心房,感受它蓬勃的生命力。

这陌生的感觉,两世来他头一次有,却并不害怕恐慌。

反而有些欣喜,有些好奇,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跃跃欲试。

他想,这样也挺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花海中,各怀心思,却是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自来也没那么多话,却并不显得特别沉闷。按娄渡洲的话讲,那叫温馨和睦。

楚少渊待冷静下来,略缓了缓步伐,转头问她:“若是你的意见真能用上,你有什么愿望?”

苏轻窈眼睛一亮,有点紧张地问:“什么愿望都行吗?”

楚少渊心情好,人也随和,他说:“什么都行。”

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反悔,他承诺要奖赏苏轻窈,苏轻窈反而有些犹豫。

她倒没有多大的愿望,只是事情可能不太好办,她不好意思麻烦楚少渊。

楚少渊见她犹豫不决,也不催,就慢慢往前踱步子,等她自己主动开口。若是旁的什么妃子,楚少渊大概还好猜一些,苏轻窈想要什么,楚少渊还真猜不透,但他可不会同别人这般许诺。

苏轻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臣妾想提前见一见家中父母。”

她原只是小主,没有见亲人的机会,如今升至昭仪,倒是可见。不过宫中自来开春年终各一次见亲,苏轻窈现在提,最快也要年终才能见到。

这本就是她作为昭仪娘娘的权利,不过是想提前见见父母,便是不拿着这奖赏说事,楚少渊也不会太过心冷。就如娘家本就在盛京的宫妃们,若是真有什么事,去找太后娘娘要个懿旨,也能偶尔见见家里人,没有那么大妨碍。

楚少渊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如此简单,不由道:“你可想好了,这也不是多难的事。”

苏轻窈这一次没犹豫,她使劲点了点头:“臣妾想好了,能提前见见爹娘便很好。”

“好,”楚少渊淡淡看了她一眼,“若是你说的雪灾预案真的可行,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

苏轻窈认真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明媚的日光:“真的?”

楚少渊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轻窈心满意足,一颗心几乎要飞起来,仿佛同父母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

两个人一说起话,就又绕了紫藤长廊一圈,等天都暗下来,楚少渊才顿住脚:“已经这个时候,该用晚膳了。”

苏轻窈其实早就走累了,但陛下不停,她就只能跟在后面走,这会儿赶紧就说:“是,那臣妾便就此告退。”

楚少渊摆摆手,转身吩咐娄渡洲:“叫人说一声,今晚苏昭仪在乾元宫用膳。”

晚上留膳,便是要她侍寝的意思,苏轻窈微微一愣,随即行礼道:“多谢陛下。”

不多时,步辇便赶来,接上楚少渊和苏轻窈,一起回了乾元宫。

晚膳是在正殿用的,苏轻窈原本以为楚少渊临时吩咐,小厨房定要手忙脚乱,结果坐到膳桌前一瞧,却发现热菜冷碟样样精致,倒是十分有条不紊。

娄渡洲这会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换了罗中监伺膳,而柳沁就站在苏轻窈身边,给她夹她爱吃的糖醋藕片。

楚少渊随意看了一眼,点了点跟前的那道海参蛋羹,罗中监便麻溜地送到苏轻窈手边。

“吃得太素,也有碍养生。”楚少渊道。

苏轻窈晚上确实用得不多,也偏素,被楚少渊这么一讲,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调羹低头吃蛋羹。

楚少渊见她老实吃了,这才满意点点头。

不多时,小厨房又送来一两盅炖品,一道是牛肉羹,给陛下用的,另一道却是山药乌鸡汤,一看就是给苏轻窈吃的。

苏轻窈不由自主往楚少渊那望了一眼,见他面上淡淡,心里却有些难以名状的窃喜。

被人关心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口蜂蜜,甜滋滋的,却不觉得腻歪。

等这顿晚膳用完,楚少渊坐在桌边没说话,苏轻窈也放下筷子,安静陪着他坐。

也不知为什么,楚少渊原本带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苏轻窈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他的一举一动竟是这么在意,此刻见他皱眉,边不由自主揪起心来,不知要说些什么。

但楚少渊却相当沉稳,他那难看的脸色不过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待苏轻窈再偷偷望去,他已恢复如常。

娄渡洲小心翼翼守在身边,这会儿不得不出声道:“陛下、娘娘,宫灯已经点燃,可去广场上散步了。”

楚少渊便起身,对苏轻窈说:“走吧。”

于是两个人便又一起出了前殿,安静地在广场上遛弯消食。

苏轻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得到此刻楚少渊心情不好,她几次三番想开口,最终却也没敢多说什么。而楚少渊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边忐忑不安的苏昭仪。

等两人默默逛了两圈,便分道扬镳,苏轻窈去了石榴殿,楚少渊自回他的寝宫。

娄渡洲一直跟在楚少渊身后,见他进了寝宫就站在窗边生闷气,实在也有些心疼的。作为男人,且又是个阉人,他对楚少渊心里的憋屈最是明白。

明明身边就有如花美眷,两人又很琴瑟和鸣,若是寻常夫妻,定也和和美美恩爱一番。但这事放到楚少渊身上,却是异常艰难。

这么多年,太医也瞧过,大师也看过,人人都说他身体如常,却偏就……有心无力,一点行事的可能都无。

楚少渊原本以为他自己是冷清人,也可能天命不好,前世才孤独终老。如今找到相和之人,说不得能缓解一二,可刚刚无论他怎么想,自己却到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堪了。

曾经盼望过几十年,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妄想一场。今生再盼,依旧如镜花水月,风过无痕。

原来他怨恨过、痛苦过、辗转反侧过,最终却随着时间一一消散,行将就木之时,他告诉自己,无论这一生发生过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未曾发生,人之将死,一切都是空茫。

他什么都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只悄悄问了一句苍天:朕为大梁兢兢业业五十年,可否给朕一个好来生。

然而再睁开眼时,他却回到了自己曾经的皇帝寝殿中,似乎他刚一醒来,年轻的娄渡洲便两步上前,对他道:“陛下今日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