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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14)

作者: 翰林风流王 阅读记录

双颊渐染红霞,心脏扑腾个不停,我却只想看一看他的面容,又怕他笑话我的痴傻。内心翻腾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足了勇气,悄悄侧过头去看他。

他的面上果然含着那淡淡的微笑,虽然淡淡的,却温柔极了,一如他这个人。

忽见得他伸过手来,我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慢了一步,却看他是来将悬在我头顶的一根枝蔓拨开,不由为自己的冲动和不矜羞愧起来。

心里却暗自庆幸起来,若是我的动作再快上一快,岂不是要更为尴尬?

“怎么了?”他忽然问我,声音就凑在我的耳边,那么近,鼻息都喷在了我的脸上颈边,“脸怎么这么红?”

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轻轻推了他一下:“没、没什么。”

推他的那一下力道并不重,心底却忽然恼起自己——为何偏要手贱,将他推开?若他会错了意,将来都不亲近我了,那可怎么办?

如此想着,却又为这“将来”二字震惊了。

我与他,可有将来?

心慌意乱,又带了几分期许。

林琰必然不能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可他却体察了我那点可怜的小心思,否则,若他不能懂得,又怎么会将手从我的手腕那里向下移了一移,握住了我的手,轻笑了一声呢?

那笑声,分明是在笑我的傻与痴啊!

我绞着自己的汗巾子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拉着我,带我往前走。

好容易走出那条小路。

石屹正在路的尽头等我们,看见我和他出来,藏不住他那暴躁性子,便抱怨道:“你们在后面说了什么?走得那么慢!”

林琰温言笑道:“哪里还能丢呢?偏你急躁,就是催。”

石屹轻哼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家小茶馆说道:“先去那里吃两杯茶再往山上去也不迟。崔大姑娘肯定走累了吧?”

我逗他:“我不累,倒是石大公子累了吧?别拿我当借口,我不会嘲笑你的。”

石屹对我瞪了瞪眼:“行!就当我走累了!”

林琰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叹息石屹还是在叹息我。

我们在外面的八仙桌旁坐了,林琰取出一块干净手帕,把他面前和我的面前都细细擦拭了一遍。石屹在一旁眼巴巴的瞧了,不甘心,问道:“崇谨,我这里呢?”

林琰笑道:“你嫌弃,不会自己擦么?”

虽是这么说,却还是给他也擦了一擦。

我想笑,但到底要顾着一点石屹的面子,便使劲憋着,去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

茶水并不十分的清澈,喝起来还有一点的酸涩味儿。林琰见我喝不惯,宽慰我:“这茶在外头卖的当中,已经算是好的了。”又将我带的桂花糖糕拆开,分给我和石屹一块,尝了,都夸赞好吃。

虽不是我亲手做的,心里仍是欢喜。

还剩下两块,他将糖糕重新包好,问茶家要了笔墨,想了一想,在油纸上写了一句诗,乃出自唐人白居易:

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

第11章

喝过茶,石屹的两个小厮也找了过来,打千问好不停。

我一见有生人,急忙将手臂往桌上支了,试图用我的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容。石屹追着我问:“你怎么了?头疼么?”

我恼他的无礼与毛躁,瞪了他一眼,不肯理他。

还是林琰心细,凑到我身边笑道:“你怕生人?不要紧的,出来玩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两个都是公坚的得力手下,得了他俩,万事不愁的。”

虽心里仍有些难以接受,但为着是他说的,我想,我到底该听一听。于是,侧过脸去看了看二人。

大约都有十七八岁了,比我和林琰,亦比石屹还要大,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得滴溜滴溜,看上去精明极了。

我侧了脸,以袖半遮着脸,向林琰微微点了点头,垂首去玩身上的丝绦。

林琰轻笑一声,起身说道:“公坚,走吧!”

石屹一壁走,一壁还要同那两个小厮说话:“……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带上了?还有我那两坛子酒和崇谨要的那……”

全是些鸡毛小事,我懒得细听,急忙去追林琰去了。

在那小茶馆的北面便是东山,那山虽不高,但极壮阔,左右绵延不见尽头。遥遥望去,山上仍是遍翠丛生,漂亮极了。

一时心旷神怡,如在仙境。

“好看么?”

他的口气极为温柔,我的心都快像鸟儿一般飞走了,使劲点了点头,笑道:“真巍峨壮丽!”

林琰学我的口吻,笑:“壮哉壮哉!”

我噗嗤一笑,继而佯装瞪他:“你干嘛学我?”

林琰斜我一眼,也笑了:“就许你感慨,不许我慨叹了?你也太霸道了!”

说罢,不容我反驳,负手笑道:“走了。”果然就往前走去,一点等我一等的意思也无。我磨了磨牙,到底对他无可奈何,只得飞快地跟了上去。

只听得石屹在我们后面拼命地喊:“哎!崇谨!等等我!等等我!走那么快作甚哟喂!嘿!”

他那一声“嘿”实在太好笑了些,我放声大笑了一笑,惹得林琰侧目来看我。我被他看得渐渐收了笑,心里也渐渐发毛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失态,惹得他不快起来。

谁知林琰却忽然笑了:“原来你还会这样的笑,我只当你是冰雕木刻的呢!”

我有些羞怯,也有些得意,为着我原来还有些不为他知的面貌,好给他一个惊喜。

轻轻咬了咬唇,撇过脸去,笑:“等一等石大公子罢。”

林琰闻言看看我,又转身去望了望石屹,摇头笑叹道:“公坚怕是要心碎了。”

彼时我并不大懂他为何有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然而如今我看了许多的烟和雨,慢慢地有些悟了——他这么说,大约是为我听了他二人的话,肯喊他一声“崇谨”,却不肯喊石屹一声“公坚”。现在想来,也许林琰早在那时,就已将我看得透透的了。

然而当时我不过是天真烂漫的丢下一句“又与我何干呢”,便甩开他,往山上走了两步。

石屹急急忙忙追了上来,扶着双膝直喘粗气。

林琰拍了拍他的肩,使劲憋着,可惜那笑却快溢出来了:“公坚,看样子你可要多出来逛逛了!”

石屹瞥了我一眼,见我拼命在忍笑,不由有些急了:“我、我,是你们走得太急了!倒怪起我来了!“说着,扯着林琰的衣袖就要论个究竟。

林琰温言好语,笑道:“不早了,还是快上去吧,若是白芙回去的晚了,必定不好交代。”

我听了,心里十分的震撼——原来他竟是会时时刻刻地为我着想的!

从未有过谁,把我如此的放在心上,肯在点点滴滴上为我考虑,他知我的喜,亦知我的忧,如此,是不是就算得上是真知己了?

然而这样的话并不能真的说出口,我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表示。

石屹嘟囔了一声,到底缓缓松了手。

山路泥泞,有些难以行走。

我提着裙子,低垂着头,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此,还是把我的一双绣鞋给沾上了污渍。我暗叹不好,双安是个心细的,见我的东西脏了,必然是要过问的。可惜庵里没有这样泥泞的地方,我该如何交代?

也罢,也罢。

眼下美景在脚下,知己在面前,又何必去想那些烦难俗事?

见我微微有些落后了,林琰便停下脚步来,伸出手要来搀扶我。

我心波一荡,伸手就要去搀他的手。

谁知却被石屹抢先拉住,一时很不自在,遂不解地望向他。

石屹结巴起来:“白、白芙,这、这里路不好走,我、我扶你上去,别滑了脚要摔跤的!”

我知他本是好意,可我不习惯生人来碰我,加上他捏着我的手劲极大,握得我有些发疼,于是有些难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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