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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门(50)

作者: 翰林风流王 阅读记录

还没说完,就被容易扯着袖子拉到一旁。

她踮起脚尖凑到我耳边,细声说道:“姑娘不记得临出门的时候和双安姐姐说了什么话了么?就为姑娘这句话,双安姐姐哭了大半天了,连午饭也没吃呢!”

我讶然,使劲回忆了半天,方才想起自己临出门时心浮气躁,说了一句“不用你管”的狠话来。

虽不是什么难听话,可耐不住双安面皮薄,更兼我们这些日子生出了不少嫌隙,她听了一时记在心里也是有的,遂有些不自在起来。

容易那死丫头,趁着我内疚的功夫,在我背上下狠劲儿一推,我一个踉跄,就冲到了双安面前。

双安闷下头去,不吭声。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余光扫见容易正扶了墙,悄悄地要溜走。这个倒霉孩子,竟会给我找麻烦!

我叹了口气,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摸了摸双安的头,说道:“我知道,我不该说那句话的,我不过是那时心里有些烦闷,倒给你委屈受了。好姐姐,你要是实在憋屈得慌,不如打我两下解解气吧!”

双安抽泣道:“姑娘如今大了,一发有了心事了,我服侍姑娘不来了,惹姑娘不快也是有的。只是我这些日子眼看着姑娘一日比一日,怎么不叫我心痛呢!难道我只是为了姑娘一句话么!”

我但觉脸上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打得耳畔猛敲钟声,恍若雷霆之威:“我一日比一日怎么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干脆打破纱窗说个清楚才好!”

她抬起头来,一双哭得肿成桃子的眼睛正撞上我的眼。

“姑娘当真不明白么?”双安逼问我,“前些日子跟着二爷出门会什么诗友,因是二爷的主意,我不敢说什么。这些日子姑娘又想着学什么骑马射箭,越发闹得天地不宁了,只是姑娘倔强,哪里容得我们多话呢!”

我听出她的意思,不由心寒起来,好你个双安,原来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与我作对的。

我沉默半晌,冷冷叹道:“我知道了,你说得对,你确是服侍不来我了,且回母亲那里去吧!”

双安一听,拿那已湿透的手帕再次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第39章

双安一直哭, 她没有和我长篇大论的说那些所谓道理, 她只是在不停地哭。

我没法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也没法劝慰她不再哭泣, 只有让容易送她回母亲身边。

谁知容易却不肯:“姑娘若是执意不要双安姐姐伺候了,就让何妈妈陪双安姐姐过去吧, 当初太太是叫何妈妈和双安姐姐一同来伺候姑娘的不是?”

她人小鬼大, 知道要明哲保身, 不该掺和在这件事里。

我无奈, 只得换来何妈。

何妈听了来龙去脉, 眉间的皱眉拧成了川字,她看看我,再看看啜泣着的双安,摇了摇头:“论理我们伺候的不好,姑娘合该嫌弃, 只是我有句话,姑娘是一定要听的。”

何妈虽不如我的乳母自我一出生就照拂我,但她确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若是将来我出阁,势必她是会陪着我一起的。况且她比起我的乳母, 更为稳妥达理多矣。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赔笑:“妈妈请说,我听着呢。”

她说道:“若是这屋子里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关怀着姑娘, 一心一意为姑娘好的, 这人便是双安这丫头。这么多年, 我冷眼看着,唯有她是只求姑娘好,只想着要让姑娘好的。或许丫头说话不知轻重,但姑娘绝对不该质疑这一点。没有了双安在姑娘身边服侍,姑娘便如失了舵的船一般。姑娘不为别人,就该为自己,也该三思不是?”

我几乎是皮笑容不笑,窝着我所有的火气,勉强好言好语:“我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双安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是我们性格上合不来,并不为其他。与其天长地久了相看两厌,倒不如趁早打算得好。”

话,是从我的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何妈妈长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既然姑娘已经决定了,那我便带双安回太太那里去回话便是。只是当初太太是让我和双安一起来伺候姑娘的,既然姑娘不满意双安,想来也不大满意我,只是我毕竟上了年岁,姑娘不好意思说出口。既如此,”

我大惊失色,慌忙打断了她:“不!”

于此同时,双安也含着泪说道:“妈妈别说了,姑娘需要你伺候,我确实也是冒犯姑娘好些日子了,才惹姑娘生气的。”

何妈妈看向我,眼中满是责备我不知好歹的不悦。

我哑然无言。

双安确实是为我着想,可这有什么用?她为我的好,好在希望我安分守己,守着些万年不变的死规矩,憋憋屈屈活到死。我不想要这种好,难道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么?

杂然百味,我转过身,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

连何妈妈是几时带着双安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容易和我说,双安直到走出院子,都还在哭,形容样子好不可怜。

而我何尝又不可怜?

容易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塞入我的手中。

她点燃屋子里的灯烛,牵着学步的孩子那样,牵着我的手引着我,让我坐到最亮的地方,然后她坐到了我的对面,叹惋:“姑娘,你不该这么做的。”

我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容易摇头:“我不说别的,没人可以像双安姐姐那样照顾你,我也不行。她那么细心,那么周到,姑娘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双安姐姐在安排,离了她,姑娘会很不方便的。”

刺眼的烛光晃得我眼睛疼痛不已,我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直跳,我闭了闭眼,咬牙:“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

容易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猛地站了起来,我的腰也开始作痛,我只好用一只手掐住腰,一只手扶住头,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夕阳西下,月亮渐渐从东方升了起来。

我整整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胃抽搐着,可一口吃的也咽不下去。心里憋屈得慌,可找不到任何一人来倾诉。

慢慢地,我才想开,人生之中,并不是处处都有人可以诉说的,许多的委屈,都是要自己来吞咽的。

“姑娘,太太请你过去说话。”敏儿不知是何时来的,攀着门框对我唤道,说完,又皱了皱眉说道,“这屋子怎生这般的阴冷没生气?”

我一惊:“母亲叫我?是为了双安的事么?”

敏儿点点头,说道:“太太不大高兴呢!”

是啊,母亲必然是不满意的,双安是她当初赐给我的婢女,是为了我的病,才改了个“双安”这样齐全的名字,如今我不知好歹,把人弄得哭得通红了双眼c哑了嗓子的送回去,岂不是有意忤逆?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

我一向和母亲没那么亲近,实在摸不透她的心意。

转眼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连忙唤容易:“去帮我重拿件颜色素净的衣服来。”又对敏儿说道:“我先梳个头,姐姐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敏儿抿着双唇摇了摇头:“姑娘换件衣服便罢了吧,太太等着呢!”

我顶着那披散着的长发,生感大事不妙。

容易翻出一件浅紫色的长衣来,急急地给我换上。为着我俩都心烦意乱,她好几次重重扯到我的长发,我忍耐着,由着她摆布我。

还是敏儿看不下去,上前来为我整理衣衫。

容易在一旁啃手指甲:“姑娘的头发怎么办?太太看了,一定会生气的。”

敏儿“去”了她一声,让她先去预备灯笼蜡烛,然后推着我,让我在梳妆台前坐下,解开我束着头发的那根丝带,双手在长发中穿梭着,飞快地给我编了个长辫子拖在身后,又拣了一朵珠花簪在我的耳畔,说道:“好了,姑娘就说小睡了一会儿,才梳了个辫子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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