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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12)

作者: 雁玄 阅读记录

“慷,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议,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不是吗?”黎曙站起了身,想赶紧把这件事搁过去。

李慷垂了垂眼,只说了句:“也好。”

黎曙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感谢你。”

“应该的。”李慷也笑了笑。

一个高瘦的车夫看着黎曙离开,走进了棚里,脖子和脸颊上的大片皮肤像被磨掉一层皮一样露出粉色白色的斑,在黝黑的皮肤下显得更加显眼。

“慷哥,刚刚那是丰源赌场的黎夫人吗?”

车夫是李慷在码头的手下,名字叫丁山,皮肤上的毛病几乎是胎里带的,家里穷,但所幸身强体壮,做黄包车夫勉强能补贴家用。丁山母亲生病求药时遇到了李慷,帮了不少忙,母亲病好后就跟了李慷。丁山人很机灵,帮李慷探听到不少消息。

“是。”李慷喝了口茶。

“黎夫人来码头干什么?”

李慷的手在嘴边无意识地□□着,说道:“为了货的事。医院里那个洋人怎么样了?”

“都打听好了,是个美国人,好像是在银行工作,具体干什么的还不清楚,不过去探望的人里有不少是坐车的。案子是何捕头办的,他应该都清楚。”

李慷点点头,继续问道:“贺妈那边呢?”

“梁先生不犯烟瘾时候打打算盘,应该没什么事。”

“嗯,”李慷站起身,“你先走吧,我去一趟仁寿堂,贺妈那边没有钱了随时告诉我。”

“哎。”

仁寿堂的人同往日一样多,伙计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响,李慷进来看了两圈,绕去了后院。

第12章

黎曙的车驶到李宅时,李牧正要出门,看到有车来了,就站住没有上去。

李牧看到黎曙从车上下来,笑着迎过去:“黎夫人?你怎么来了!不过来得不巧,恭先生不在。”

“没事的我不找恭先生,是来找你,有些事要同你讲。”黎曙来拉住了李牧的手。

“同我讲?什么大事值得您亲自来!”李牧笑着打趣道。

“事情很重要,借一步说话。”黎曙把李牧拉到一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和自己的难处说了一遍。

李牧听完,思索了一阵,说道:“黎夫人,不是我不想帮您,只是这件事太大了,我没办法拿定主意,必须得和父亲商量一下。何况,这么大的事,李慷自己一个人办得了吗?”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批货很重要,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黎曙说着,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李牧。

李牧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看了看,说道:“我同父亲商量一下吧。李慷也是,也不来同我们商量一下……”

“我只是去码头时候碰到了他,顺便帮我出了个主意,也怪不得他。”

“不过也不能马上把事情定下来,不如您先回来坐坐,等父亲回来,一同商议?”

“我就不进去了,家里还有客人要来。”

李牧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也不多留你,事情商量好了会去告诉你的。”

秦师爷看黎曙回来了赌场,说道:“刚才花旗银行打了个电话过来,说钱已经从您的户头上支走了,告诉您放心。”

“支票兑过了吗?”

“没有。”

黎曙有些担忧地坐了下来,秦师爷问及码头的事,黎曙便把李慷的安排和李家态度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您打算信任李慷?”

“我不想信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这么做,货就没办法按时上路。他在码头待了十几年了,应该不至于拿我的事冒险。”

“这个法子虽然可行,不过,万一这件事被海关总署知道了,支票还没有兑,要是李家一口咬定是您换了报备的单子,把自己撇干净了,那您可是自身难保。”

“李牧既然已经收了支票,这件事就不能和李家没关系了。至于海关那边,我这几天会多拿些钱打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师爷点点头,“不过李慷这么帮您,难道只是是出于同您的姐弟情分?”

黎曙冷笑了一声,“李慷……几年不见我都快不认识他了。他还肯帮我,说明情分还是有的,只是不白帮,他要用李家以前的老工人,明面说是他们只看我的面子,其实是拿这些压我,想让我回李家,李碌婚礼时候就同我讲了,想要我回李家同李碌夺继承权。”

“李慷也是个怪人,为什么要借您的名对付自家人,还是让您做继承人?”

“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李家的老人都是无条件辅佐大先生的,李慷只是出个主意,能不能做还是要看李恭。”

“李慷帮您是为了让您回李家,您要是不回,他会不会对您不利?”

黎曙手里摸着扳指,说道:“暂时可能不会,但以后说不准。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些聪明才智有这么一天会用在我身上……”

“李慷在码头的地位不一般,这么大的事如果顺利办成了,以后恐怕更不可估量。与其被李慷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做些什么,提早防备着他。”

黎曙闭上眼,掐了掐眉间,十分为难地缓声说:“但他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不一定是他的想法,万一他只是想我回去呢……”

“黎夫人,您是做黑道生意的,把人情世故往后放的道理比我清楚。我能理解您和李慷的感情,可您现在已经不是他的长姐了,他帮您,要是为钱还好说,为情可是难对付得多。等到李慷向您索取时候,没有退路可是要命的!”

黎曙心乱如麻,手上拧着扳指,解决了一个麻烦又冒出来更大的麻烦。李慷是她的弟弟,如果没有这件事,她还是会把他当做敬重自己的弟弟,但李慷太聪明了,聪明得让黎曙不安,她多希望是自己太神经敏感了。

“你想怎么防备他?”黎曙站起身开始在办公室里走动。

“李慷在码头经常借接济的理由认识有才能的穷人,搬工车夫,甚至还有流氓乞丐,但这些人都对他忠心不二,恐怕不好花钱买通。不过我们可以安排人伪装成落难的参谋,留在李慷身边。”

“李慷分辨真假的穷人有自己的方法,这点雕虫小技根本瞒不了他。何况能留在李慷身边,除非他能一直不见李碌,要不然,就是直接往虎口送。”黎曙边说边走到红黄玉刻的凤凰摆件面前,摸了摸它的翅膀。

“您有什么办法?”

黎曙收回了手,说道:“陆宁。”

晌午时,仁寿堂后院的医生们也歇下来吃口饭。李慷等最后一个人走了以后,去到了屋子里,一个剪了辫子的老人正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一字胡,手指有些轻微的变形。

“梁先生?”李慷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嗯?”老人眼睛眯开一条缝,“李慷?”

老人是贺妈的丈夫,因为梁舒抽大烟屡教不改,贺妈不同意让他自生自灭,已经和她分居五六年了。在仁寿堂新开的医馆里教年轻小大夫和一些来学习的洋人针灸推拿。

“哎!是我!”李慷笑着答应。

“你怎么来了?”老人又闭上了眼睛,不耐烦地问道,“如果是梁舒想见我,告诉他不见,你也别给他拿钱!大烟那东西,碰了就这辈子就算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你家还干这档子买卖,坑害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李慷只听着老人的训斥,不解释也不恼怒,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末了,才说了句:“我不是为梁舒的事来的。”

“那是为什么?”老人斜眼看他,愠色还没有散。

“您不是一直想了解,枪伤后遗症,推拿和针灸能不能解决吗?”

老人的眼神缓了一些,应了一声,“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上海遭枪伤的大多都活不到第二天,您总是找不到可以试验的人不是吗?我遇到一个,伤的是腿,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夏天雨水多,经常嚷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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