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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39)

作者: 雁玄 阅读记录

“不算家丁,六十。”

李恭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仓库的货都点清了吗?”

“点清了,整整点了一天,本来以为中午前可以点完的,但货比我想象得多。”

李恭站起了身,说道:“你辛苦了,先去吃饭吧,我有些事,出去一下。”

日头已经西斜了,冯镇洋的办公室被斜光照得比白天还亮。冯镇洋这时正在和书房看账本,听到李恭来了,便摘掉了眼镜,直起了身子。

尽管冯镇洋知道李家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李恭肯定憔悴了不少,但真的看到他走进来的样子时还是惊了一下,人瘦了两圈,眼窝深深地凹回去,目光也不似从前犀利,气血不佳的嘴唇上干得裂出些细纹。

“你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是,”李恭垂下眼,“发生太多事情了。我今天找您来,是要商量一件与您也有关的事。”

李恭没有多说一句和李家或是自己有关的话,任何时候都为李家保留着颜面,虽是分内的事,但还是让冯镇洋觉得有些钦佩。

“什么事?”冯镇洋靠在椅背上。

“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报纸上登了一篇文章。”

冯镇洋点点头,说道:“我记得。”

李恭低了低头,似乎是用力压抑了情绪,说道:“那篇文章是李慷写的。”

“李慷,”冯镇洋抽了口烟,一缕缕烟把李恭环绕起来,在最后的一片阳光里,“想和李家,窝里斗?”

李恭叹了口气,垂下了眼。

光把李恭照的好像是他在发光,脸也看不清,烟气中,冯镇洋似乎看见对面坐着的是李恒。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说李慷这几天在清算人马,后天有行动,但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我担心他了解库房年底人少,里面放着原先没走出去的大烟,还有木材。李家的命脉一半在码头,已经被他一个人揽去了,另一半就是仓库,我们不能再拿李家的将来跟他赌。但是现在快过年了,李家能动的人只有不到一百,派去保护库房大宅就空了……”李恭极力压抑着悲痛,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颤动和气音。

“所以,你想让我调人帮你?”

李恭紧抓着拐杖,说道:“李慷的公司已经把黎曙的军火线也收走了,现在他的实力根本没办法估量。我不是来同您讲条件的,而是,在恳求您……”

冯镇洋看着李恭憔悴虚弱的样子,想起了他当年也是那么威严,那么无所畏惧,可现在就连眼神也老了。如果李恒还在,可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老天赏赐给上海那样一个注定会名垂青史的人,却又那么早地夺取了他的生命,老天还真是喜怒无常。

“哟!这不是恭先生嘛!”冯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从李恭身后传来,李恭缓慢地站了起来,“看样子瘦了不少啊,是冯家的军火不够吃吗?”

李恭微微倾着身,没有说话。

冯镇洋站了起来,说道:“母亲,我们在谈事情。”

“谈什么啊,让我也听听怎么样?”冯老太太一步步走了过来,逼得李恭退了两步,“是李慷不够孝顺了,还是还想从我们冯家再捞点什么油水,不同意再绑架几个孩子?”

“母亲!”冯镇洋制止了冯老太太的风凉话。

李恭拄着拐杖抬起了眼,缓缓开口:“冯老太太,冯家的事我很抱歉,李慷做得不对,但确实不是我让他做的……”

“现在不承认他是李家人了吗?”冯老太太没等李恭说完就打断了他,“做事的时候缩在一边,现在事情做完了,又马上划清界限,你们李家人还真是红脸白脸一起唱!我们冯家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走吧!”

李恭把死死攥着的拐杖慢慢松开。

“好。”他抬起拐杖,缓慢而蹒跚地向外走去。

看着李恭苍老的背影,冯镇洋的心里有些酸楚。

冯老太太厉声道:“你让他进来干什么!”

“母亲,李慷是李慷,他和李家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了,您对着李恭发什么火……”

“怎么没有关系!李慷不姓李吗!他还是李家的继承人,李恭几句花言巧语装装样子你就被骗了吗!”

“我原本也不信,但是李慷现在已经不受控制了,那篇文章不是说说而已的,他已经开始准备人去烧李家的库房了,想求我们帮帮他。李慷的实力我们谁也根本没办法估计,又马上过年了,他怕李家被李慷全端了。”

“李慷和李恭再怎么都是一家人,利用完了把冯家直接拖下水,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

“母亲,以现在的情况看,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李恭,李恭来这里是演戏也好真实也罢,他有别的办法一定不会来找我们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李慷还是李家继承人,接任了李家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事,不管怎么样,只要李慷还在,就永远是个祸患。”

晚上,陆宁回到李慷的宅子时,李慷正在房里看书。

“慷?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陆宁笑笑,把包放到桌子上,把买的水果拿出来。

李慷抬起头笑笑,把书放在椅子上站起来,说道:“马上过年了,今天就早回来了些。之前公司忙,也没顾上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这样啊,”陆宁笑了笑,把空的包叠起来放进柜子里。

“饿了吧?”李慷笑着站起来说道,“我今天去拜访了一下关先生,他的太太上个月怀孕了,关先生亲自下厨煲了滋补的汤,我学了一下。”

陆宁心里咯噔一下。

说着,厨房的丫头就端了一个瓦罐进来放在桌上。

李慷用抹布隔热揭开盖子,给陆宁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你尝尝。”

陆宁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心里不住地发毛,但还是尽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得太明显,用勺子盛着抿了一小口汤,就放在桌上,说道:“有点苦。”

“有滋补的药材,对孕妇好。”李慷笑着看她。

“孕妇?”陆宁的手变得冰凉,手拢在碗上,心里恐惧地希望她担心的不是真的。

“是,给你的。”李慷依旧笑着,一双桃眼仿佛变成了枪膛。

陆宁此时已经确信她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他看那封信了。

陆宁放下汤碗,迎上他的目光,说道:“你偷看我的信件。”

“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先告诉我,而是写信给了黎曙?”李慷平静得像是在聊鸡汤的咸淡。

“你怎么知道信是给黎夫人的?”陆宁尽量保持着冷静,与李慷对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慷的声音冷得让人胆寒。

陆宁移开了视线,说道:“还没检查,不确定,黎夫人怀过孕,我想先问问她。”

“宁,”李慷站了起来,慢慢地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你的秘密我不想猜,我想听你自己承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事都没做,有什么好承认的?”

“什么事都没做,”李慷低着头来回走,脚步声听得陆宁直出冷汗,“你这段时间剪窗花了吗?”

陆宁心头登时揪紧了。

“没剪窗花,为什么少了几张蓝纸?”

“你怎么知道我没剪?剪得不好,我扔掉了。”

“剪得不好扔掉了,”李慷低头笑着重复了一下,“剪窗花不用剪刀,能剪好吗?”

“你什么意思?”

“那天杜虎和我要蓝纸,我让他自己取,当时他手里拿着一块朱砂掉在了最上面一张纸上,我很清楚地记得最上面的一张纸的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记,但是晚上回来它就不见了,我又在最上面一张上点了一个红点,第二天晚上又不见了。我本来想,可能是你剪纸用了,但是我去看了你的剪刀。过年收拾家时候,我在你的那把剪刀的刃上套了一个小橡皮筋,现在它还在上面。纸在一张张地少,但你又没有用剪刀,我就不得不怀疑这些纸去了哪里。前天夜里我睡不着,想找本书看,来到书桌前面看到一封信,是你写给黎曙的,旁边还放着这本书,我就拿起来看了,但是突然发现里面有些字看不清,像被橡皮擦过好几次,我仔细看了看不清楚的这些字,发现能组成一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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