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味与浪子野(8)
对面没声儿，苏御手机拿远了低睨一眼，又随便地贴回耳旁，心里越来越不耐烦。
然后突然在某一秒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侧过头——
时宜正拿着手机虚放在耳边，睁着双黑亮的眸笑吟吟地看着他。
姑娘明眸皓齿，带了点讨好的意思，但眼里没有一点扰人清梦的的愧疚。
……
操……啊？
无论谁刚睡着被人吵醒了大概都是极不爽的，苏御咪了一双眼睛危险地看着时宜。
时宜无视每根发丝上都落了暴躁因子的苏御，挂了手机扯出无辜的笑，眼睛眨巴，“嗨！好……巧啊”
苏御：“……”
小姑娘看起来蛮欠扁的，偏偏她笑着，无辜中带了点无赖，苏御下不去手。
苏御一口气吊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
难受的紧。
瞬间清醒了不少，苏御牙齿切磨着，一字一顿，“不、巧。！有、事、吗、”
“没事，就是提醒一下苏同学，要上课了，顺便问一下你带数学书了吗？”时宜往前凑近了点，一副我都是“为你好，好心提醒你一下要上课了”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瞎几吧扯，把自己的目的轻描淡写地放到最后。
苏御换了个姿势，身子往前，肘撑着桌子抵着下巴，就这么睨着她，嘴边扯了点笑，偏低哑的声音拉得有点儿长，“高数书啊……”
时宜：神了。
司马昭之心给人发现了…
“……”
时宜的笑虽然只僵了那么一瞬，
但还是给苏御捕抓到了。
“也不是没有…”他说。
时宜眸色一亮，“嗯？”
苏御：“在宿舍。”
“……”
被骗了。
时宜微微笑，若无其事往后收回脑袋偏转望向讲台听课。
时宜听得认真。
苏御也抽回了视线，掀了掀困倦了眼皮，抽出手机看了看，又放回裤袋，双腿随意一敞开，双手抱胸，往后一靠，看向黑板。
三分钟后，苏御打了个哈欠，眼尾再次染上了困意。
时宜转眸淡淡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节课下来，时宜认真听她的课，苏御又打了无数个哈欠，两人没有再有任何交流。
——“同学们休息一下，我们下节课继续！”
台上副教授放下了书。
高数课是两节连堂，第一节结束，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时宜放下笔，合上笔记本，感受到旁边有道立着的人影，她抬眸，苏御单手抄袋睨她，下巴微指；时宜自觉的站起退出去，让他出去。
苏御是计算机系的，许多人都知道，一开学就办了转院手续，第一次和美院一起上课。
他人懒懒地靠在课室后门，双腿随便交叠在一起，敛着眸，瞎翻了几页手里基本全新的高数书，不少过路学生投来注目礼。
“你要高数书干嘛？”许方华挠挠头，脸色古怪。
许方华就从没见这人上课带过书。
“看。”苏御抬眸淡淡一瞥，惜字如金回他一个字，他那种眼神让许方华觉得自己宛如智障才会问他“要书来干嘛”
——因为仿佛傻子都知道书是拿来看的。
可他妈的问题是许方华就压根没见过苏御认真翻过书！
“陆教授让我劝你来着——”
许方华话没说完，人就走了，只留下了个背影。
“……”
时宜正翻着笔记本，一只手拿着本高数书递到了她眼前。
很好看的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腕劲瘦有力。
时宜抬着头往上看。
苏御居高临下俯视看她，眉眼挑着，尾睫卷长。
“不要了？”他问。
时宜眼中带着茫然接过书，起身让他进里面。
第二节上课，时宜把书摊开，放两人中间。
苏御撑着脑袋瞧她一眼，嫌书挡到他放手了，说了句，“我不看。”
时宜愉悦的把书挪回来。
余光瞥见时宜微上扬的嘴角，苏御唇角微抽。
看出来了。
时宜就跟他客气客气，没真的想和他分享高数书。
苏御只觉得好笑，也不在意；因为他困了。接着人懒懒地趴下。
“苏同学。”时宜凑过来，试探轻叫了声。
苏御把头偏过来，依旧枕着手臂，嗯了声。
“你钱显示还没收款。”时宜说的是车喷漆钱。
没人收，又给退回来了，时宜现在拿着手机又给人发了一遍。
苏御没动，闷哼着哦了一下，阖上眼皮，“忘了收。”
……
一秒，
两秒，
三秒。
——操！
苏御睁开双眼，时宜那又黑又亮的鹿眸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实在是过于直接坦荡；在对峙了半分钟后，苏御坐起掏出烦躁地手机点开微信，点击【确认收款】。
这次时宜没有再给人多几十块的披萨钱了，人不要她还给那就过于矫情了。
微信显示【朋友已确认收款】，时宜手机揣回兜里，弯着眼睛随口一说，“苏同学，有空请你吃饭啊。”
说完，苏同学莫名看她一眼，不说话。
苏御不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姑娘说什么都是不带什么诚意没心没肺的。
尤其是一见你就和你说，“好巧啊，苏同学。”挺随便打一招呼的时候，让人不知道她是在敷衍谁呢。
时宜收回目光，认真听课，偶尔拿笔做做笔记，时不时发出笔尖和纸张摩挲的细碎声音，沙沙作响。
认真听课的时间过得总是快的，一节课结束，时宜礼貌地把书还给人并说了声谢谢便收拾好笔和笔记本起身往外。
时宜刚出了教室门，就收到了她妈夏琳的短信。
【我在你学校附近，你出来一下。】
时宜停下脚步，盯了手机两秒，回了个【好】字过去。
推开学校附近一家牛排店的门，入门就能看见靠窗坐着的夏琳，一着香奈儿新款蓝色长裙，双腿交叠优雅地正喝着咖啡，身上给人一种文人画家的气质。
显然，夏琳也看见她了，朝她点点头。
时宜走过去坐下，叫了声妈，才发现“妈妈”这两字眼从她口里出来竟然有点生疏了。
夏琳嗯了一声，叫来服务员上菜。
“许久没有和你好好吃过饭了，我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需要加什么。”夏琳笑得不太自然，让人把菜单递一份给她。
时宜微愣，对服务员说不用加了。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两人沉默得不像话，不像一双母女，吃得两人浑身不舒服，既然夏琳都能忍受这种不舒服，时宜自然也能。
时宜放下餐具，望向她妈，“你来就是想要和我吃饭？”
夏琳擦了嘴巴，放下餐巾纸，沉默了…
三秒后，夏琳抬头，拿过一边的包，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顺着桌面推到时宜面前。
时宜拧眉，拿起纸条展开。
夏琳对她说，“这是上次你回来就想交给你的，但是你提前走了。”夏琳说这话时，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了，但语气多多少少透了点对她上次提前离开的不满意。
“这是你爸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你也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说到这里夏琳顿了顿，继续道，“时宜，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夏琳的语气很平淡得像是往偌大的泓谭掉落一滴水滴一样，没有引起时宜心中一波潋滟，却莫来由地觉得手脚冰凉。
夜风摇晃树枝簌簌作响。
莘城到处都是霓虹大厦，灯海通明闪烁；回去的路上，时宜走得很慢。
东看看西看看，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而后又越来越短；时宜有些心不在焉，耳边不断地回荡夏琳刚刚对她说的话。
——时宜，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时宜不懂。但她还是收下了那张纸条，背上书包离开了。
很平静。
她不想知道夏琳给她这个联系地址和方式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夏琳是不是觉得她多余；更不想去找只有血缘关系没有任何感情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