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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弑君未遂(41)

作者: 江澜先生 阅读记录

护卫道:“殿下快上马,敌人要压城了。”

厘驹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撞开南城门长驱直入,一批则沿怙江绕到东门,以堵住向尹舟的出路。大军早已在东门设下埋伏,十艘炮船从上游驶来,火力围堵东城门口,敌军一旦靠近就箭炮狂轰。厘驹骑兵是陆地近攻,无法迎击江上的炮船,只得撤走南门。炮船在,东门可以说是锁死,想要破船阵,只能用东城门上的炮台,而炮台早已被卸下了,敌人并不知情,还巴望从城中霸占炮台反击,便从南门涌进去。

厘驹也知进城不利,但不攻城,大周死守在里边不出来对他们也是重耗。所以宁可拙胜,不求巧久,他们选择背水一战。但为能全身而退,他们还是留有三分之一的军力守在南门外。

入城的厘驹很快被城中潜伏的周军牵制,他们藏身在阁楼中,放出冷箭,浇油纵火,不惜烧毁整条大街。黑烟重重,火势如一只巨大的狂狗,在街前巷尾乱蹿,所到之处皆成焦土。里面的人即使没被打伤,也会因窒息而死。

向尹舟从北门逃出,上了山丘,追出北门的厘驹已经损失过半,而大周将士几近完好。

消失的兵马在南门重新汇集,像地上的死尸凭空复活了一样,张开成网状,以二比一的优势杀去,厘驹吓傻了眼,躲到城中,关上了北城门。

西门外设有陷阱,遍地荆棘,五万弓丨弩手在外拔弓相向。

厘驹已全被困在城中,燃烧的城池就是一个火葬场,像一块吸满血的海绵,只要轻轻一挤压,就会滋出血来。

敌军死士迎着滚石冲上山丘,气势摄人,要杀出一条血路。向尹舟咬牙爆出一句粗口,高举冥王剑号令三军迎敌。她看到敌人划破的脸庞露出白骨,看到穿梭的利箭划过发梢,听到擦枪走火、人哭马鸣……仿佛置身在人间和地狱的交界,眨眼瞬间就能看到厮杀的人群中微笑地站着十来个白衣飘飘的阴司,拿着生死簿在清点人头。

向尹舟再度发狂,横冲直撞见敌就杀,好在有护卫保护,才没有丢了小命。最后她累得跪在了地上,布满鲜血的双手不住地发抖,再拿不起武器。

护卫惊叫道:“不好,太子受伤了!”

她背部被刀划开了一个大口,鲜血早已将铠甲染红。护卫不提她还没有知觉,一说立马感到疼痛无比。她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神经紧绷,五脏六腑里苦腥苦腥的味道涌上喉头,她双眼一瞪,仰头倒下去,恍恍惚惚间看到几个阴司朝她走来……

她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存有一个念头——想家中妻儿了。

第36章 柳公子

怙京连续了半个多月的阴天,在前日终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将怙京城冲洗了一遍,血色褪去,留下干干净净的一座空城。今日放晴,阳光洒在残垣断壁上,墙角萌发了绿芽,死寂的城蕴藏生机。

“杀…杀呀…”向尹舟在房中,迷迷糊糊地低喃道。她已经昏迷二十天了,眼皮肿得像被马蜂叮过,蔫蔫如一支枯草,行将就木。

众人忙凑到床边。娄明明喂她喝水,李匡国安抚道:“仗打赢了,殿下不用挂心,杀完了,都杀完了!”厘驹固然没有铲除,还有六万残兵躲在城中负隅顽抗,依殷元汝的提议,已往城中注入了毒水,料定不出半个月敌人就会投降。李匡国说杀绝了,是想让向尹舟安心而已。

向尹舟听懂了,喝了两匙水,又道:“向日葵……”

众人不甚明白:“殿下说什么?”

向尹舟:“向日葵,孩子。”

娄明明吩咐外头的士兵:“给殿下摘些太阳花来。”

许应宗:“花也好,孩子也好!都好着,殿下不用操心。”

向尹舟点了点头,似睡又似醒,不说话。

太医松了口气道:“醒过来就顺了,一定要仔细照看,断不能让伤口感染,只要不恶化就能好起来。”

那日向尹舟挨了敌人一刀,背脊留下一道巴掌长的伤口,她精疲力尽又失血过多才晕过去。众人这些天来寝食难安,就怕她撒手人寰。国情如此,太子就是大周的定心丸,太子一去,且不说敌寇可能会趁虚而入,就怕朝廷自己先乱起来。

娄明明是懂向尹舟的,编故事道:“娘娘写了信来,我念给殿下听。”

向尹舟又是点头,仍旧很虚弱。

娄明明:“娘娘说她吃得越来越多了,已经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动了。殿下要是好得快,赶回去还能见证孩子降生呢。眼下皇后也快生产了,身子健健康康,太医说很可能是个小皇子呢。到时候并上殿下凯旋、东宫添丁,就是三喜临门,陛下一定会大赦天下!”

向尹舟“嗯”了一声,安然地睡了过去。

又过了数日,向尹舟才见好起来,能下床了。厘驹已经投降,三军正在庆贺,她只得眼巴巴地看大伙热闹,自己却一滴酒都沾不得。

这一战只花了半年,相对前一世,胜利就像捡来的一样。

她站在城墙上眺望厘驹败走的身影,痴痴傻笑。经历了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死,人生境界仿佛迈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眼界扩大,豁达而开朗,将以前的一切情仇都变得缥缈琐碎,不值一提。她认为以后的自己就该这样活着,做一个拯救苍生、深藏功与利的伟人,惭愧前世活得那么颓废狼狈、毫无价值。所以回去以后,她不再拘于山河的姓氏问题,她既然已是太子,就做一个储君该做的事情,专心朝政,为国为民。

这大概也是先帝希望看到的她的模样。

将士们欢呼雀跃,将殷元汝捧上了天。

李匡国来至向尹舟身旁,激动地赞叹道:“元汝这孩子不简单,百年也难出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只要勤学不辍,假以时日一定能一飞冲天!真乃天降将星。”

向尹舟笑道:“将军何故对元汝如此大加赞赏?”

李匡国:“那日与他谈话,他言语虽然稚嫩了些,但见识不凡,高瞻远瞩,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向尹舟摇头:“重任就先罢了,让他自己摸打滚爬。他年轻气盛,搞不好容易飘。”

李匡国关切道:“殿下的伤如何了?”

向尹舟:“正在愈合,痒得狠。”

幸而是伤了背,要是伤了脸该哭死多少少女。

向尹舟小站了一会儿,就让娄明明扶着回了寝房。她因有伤,不宜奔波劳累,所以还未启程回京。

“时间过得真快。”她叹道,“仿佛昨天才得知厘驹来犯的消息。”

娄明明附和道:“可不是,这一晃眼,半年都过去了。”

向尹舟:“我身负重伤的消息应该传到宫里了吧?。”

娄明明:“驿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自然是到了。”

向尹舟又执起笔来,写了封家信,道已经大愈,无性命之忧。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她承认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更明理、更懂事、更顾家。即便晋珩不回她也无妨,她回信是作为人子和丈夫的本分,让太后和内人心安罢。

向尹舟写完信交代出去,叫来讲书先生给她解读四书五经。晋珩笑她没文化,她接受了,现在恶补也来得及。

转眼到了六月,怙京战后事宜已处理妥当,太子也启程回都。

向尹舟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受不得路上的颠簸,为不拖累行程,便让大部分人马先走,自己由三千名精兵守护,走在后头。

傍晚,日落西山,天空一片瓦蓝。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地扎了营。

用过晚饭后,太子的帐子便熄了灯,人早早的睡了。帐外围有三圈侍卫,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许应宗不知在途经哪个村子时拐走了个美人儿,白天同骑一马,晚上同眠一帐,你侬我侬的酸得人牙疼,好在是凯旋,众将士还沉静在战胜的喜悦中,所以不予计较。但军队有军队的模样,向尹舟令那美人儿以纱蒙面,像娄明明一样穿着,不得太有女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