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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弑君未遂(59)

作者: 江澜先生 阅读记录

晋珩:“所以你所使用的‘遗爱’、蛊、迷药、麻痹人的香都是出自该国?”

“是的。”陆渊少时跟父亲周游列国,见多识广,正因为有这样不凡的经历,他无可争议的成为大周最渊博的人。

有俗语云:知识就是力量。在这场阴谋中,这种能与神匹敌的力量无不显现出它的厉害。晋珩想过,如果不是他与尹舟灵魂互换、得以从不同角度获得信息,恐怕陆渊已经得手。

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青鸾,“论理,太子妃生下女孩对你再好不过,晋氏无后,你可直接推举元汝称帝,为什么还要调包。”

陆渊:“太子有一个毛病,凡是遇到牵扯情爱的问题,头脑就变成一根筋。我为什么要调包?自然是要留到以后指证太子妃夺权篡位,好将她名正言顺的正法。”

这一招——无衣无缝!事况若如陆渊设计的发展,太子妃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毕竟太子妃知道调包一事,并享受了调包的成果当上了太后。一旦真相暴出,太子妃罪大当斩。

这么一套连环计打下来,再聪明的人也难免吃上一亏。

晋珩:“你以为元汝会赐死她的亲姐?”

陆渊反问:“你以为我会让元汝真正的掌权?”

晋珩:“你就不怕元汝反你。”

陆渊:“我将是他囧境中最可靠的人,相依相生的原则从来不是信任、真诚、彼此喜欢,而是各求所需。”

晋珩仍是不明白一点:“元汝不是你亲生,即使你能操纵他,掌握实权,可你能霸几年?以后天下依旧是向氏的,与陆氏何干?你跟韩绍有什么区别。”

陆渊:“这有何难。元汝当了皇帝,我的女儿必是他的皇后。”

晋珩愚钝地点了点头:“我到底是把你想象得太过人性,还有什么人不是你的棋呢?呵,说说吧,何记还有哪些人。”

陆渊故意道:“何计只有事,没有人。无事便无人,有人即有事。”

晋珩抬手止住:“停,你且说你调遣过谁,比如盛一期。”

陆渊嗤一声笑了,似被一个三岁小孩逗乐。“司马迁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我说,人或死得赤赤丨裸裸,或死成迷,我愿为后者。”

晋珩双手握拳,指节作响。

陆渊满足于晋珩这般恼羞成怒的反应,重新坐到桌前喝酒。能气到晋珩也是一种能耐,而有这种能耐的人一类是陆渊这样的智者,另一类是天性使然的克星,比如向尹舟。

晋珩一脚踹开茶桌,如被恶鬼附身一样只手勒住陆渊的喉咙。他文武双全,而陆渊则是个纯粹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晋珩一向耻于用野蛮的手段对付文明人,但他真的是黔驴技穷,有点不知所措了!甚至爆了粗口:“狗娘养的,识相交出小郡主!”

粗鄙之语,跟向尹舟学的。

“休…想…”陆渊几近窒息,额上青筋凸起,舌头吐了出来,呕了晋珩一手白沫。

晋珩意识到陆渊服毒了,将他撂到了地上,胸有成竹道:“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小郡主,你出门前交给仆人一封信,去了哪?”

陆渊意味不明地藐了晋珩一眼,向殷崇爬过去,尘埃落定的趴在了她的腹上。

说时,柳偃月赶了过来,怀抱一只襁褓,神色尤其不安。

晋珩当即心慌:“怎么了!”

柳偃月颤抖着双手把襁褓递给晋珩,竟有几分害怕,声音没了往日的底气:“我尾随陆府家仆到了一间农舍,冲进去时家仆已经……捂死了它。”

晋珩眼瞳微颤,迟迟不敢接纳。定了几秒才去解开襁褓,婴儿已无生机,它神态安静,像在睡梦中去的,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是个女孩。

晋珩心口发凉,瞬间侵袭全身。他只是失去了一个小东西,却像失去脚下的土地而堕入深渊,一时间竟不知死生何意。他耳塞目盲,头一仰往后折,脊骨如树枝折断一般,屹立在那像具尸体。

柳偃月忙扶住他。

他仰天喘了许久,唇齿发颤,而后目瞪柳偃月,失了理智怒斥:“你为什么不早点进去,为什么等它死?”红着眼眶索命一般。

柳偃月退步:“偃月失策,殿下恕罪。”他也不知事态会发展至此,他原本预想陆渊吩咐家奴把小郡主移藏别处,然而陆渊的残暴远超出他的意料。他只迟那一步,小郡主就没了。

晋珩回头狠踹陆渊的颈项,陆渊头卡在榻沿上,三四脚下去,陆渊身首分离。

陆渊遭受的暴丨力无疑是剧痛的,然而他折断的头颅竟然在冷笑。像是在说:我虽死,而棋局未完。

“他说要死成迷,好!把他扒得干干净净,光光的吊在城门上,我让他成迷!”晋珩说完丧心病狂地笑起来,抱起小郡主摇摇晃晃下了楼去。

他都感觉到自己疯了,曾几何时他需要对一具尸体发泄愤恨?他现在狼狈如狗。

娄明明不敢拦他,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一边毫无目的地游走,一边低头痴看女儿,有一口气堵在咽喉上,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名字还没给你想好……你怎么就弃下我跟你母亲走了?”

他第一次当父亲,孩子未足百日,还没长成模样,辨不出像谁……他都没能正眼看孩子一眼,向尹舟更没见过它!它的不幸源于他赋予的身份,这场打击教他痛恨自己当初产生了生孩子的念头。

他冲进了一家医馆,将婴儿塞给大夫,“快救救它!”

大夫检查后叹息道:“安葬吧,无救矣。”

晋珩像个泼妇一样对大夫百般纠缠,大夫不堪烦扰把他撵了出去。他又跑去另一家医馆,同样被轰出门外。

娄明明拦也拦不住,哭啼着跟着他。

天落井下石的下起了雨,晋珩一只大手遮盖在婴儿的头上。孩子降生时即已激发他庇护孩子的本能,但这样情况下的庇护显得多余又自作多情。

冰冷的雨水最终还是浇醒了他的理智,他原地愣了一会,抹干脸上混着泪的雨水,走进了一家棺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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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后从东宫回来,推门而入,颐指气使命令向尹舟:“说出珩儿下落,兴许我还能让你安逸,否则我先杀你的义父义母再杀你义弟,最后把你做成人彘,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后精神恢复得迅速,声音浑厚有力。这种底气是儿子的生赋予母亲的。

向尹舟吃饱了,靠在柱子上低头拨弄头发丝。“我死定了?”

何后:“你可以选择死得体面或是不体面。”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体面了!她放乖了,跪下低声下气道,“母后能否让我见孩子一面?我舍不得它。”

“好!”何后爽快答应。孩子是母亲一生的挂碍,同样作为母亲,这一点何后不会太为难她。

向尹舟:“戴月年纪轻,什么都不懂,母后不要因为我而迁怒她,放了她吧。”

何后:“允了。”

向尹舟磕头谢恩后,随何后来至东宫门外,停了下来。一路上她走得很慢,故意拖延时间。

东宫哀乐震天,白纱挂满壁沿。奶母抱着皇孙迎上来,孩子正在大哭,五官皱成一团,脸都憋红了,干巴巴的,麻麻赖赖的,一点都不圆润,丑绝了,看着就教人揪心。

何后:“你就在这看它一眼,里面死人不吉利,声音也吵,把孩子吓哭了。”

这是她的孩子!

她莫名感动,捂住嘴忍不住落泪,想要抱一抱却被司南拦下。

何后:“抱下去吧。”

“是。”奶母转身把孩子带走。

仅仅一眼,向尹舟对孩子的印象都没形成!这就是皇室的可悲之处,她明明没有做恶,却不得不担下罪名,明明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却连碰它的权力都没有。

她发誓若能再有一世,绝不入皇族。

奠堂中央置着一尊黑漆漆的棺材,由一品楠木做成,散发静幽的香,但难以弥盖那股浓浓的腐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