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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弑君未遂(61)

作者: 江澜先生 阅读记录

晋珩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抱着向尹舟跪在那。始知生离死别是一件极安静的事情,就像陆渊和殷崇那样。

何后:“她死了,你再怎么叫她,她也不会醒来,不让她入棺反而烂得更快!”

晋珩:“你竟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毒手。”如果他俩没换回来……

何后:“珩儿说的什么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懂的。”这样的话他听腻了,放下向尹舟,冷静地吩咐司南,“给太子妃打点得体面些。”

司南:“是。”

晋珩起身往永明宫走,何后与他并肩同行,重申道:“太子妃是殉情死的,是个贞烈女子,你做了皇帝一定要追封她为皇后。”

晋珩:“会的。”

何后:“也快了,我说过,太子妃一旦生下男嗣,你父皇就禅位于你。大概就在今年。”

晋珩:“好。”

晋珩的反应相当异常。何后忙的打量儿子,安慰道:“见过你父皇后就回宫休息吧。庆功宴安排在三天后,到时候打起精神来。”

晋珩淡淡地道:“免了,仗不是我打的。她死了有什么可庆。”说时加快脚步,撇下何后。

何后连连唉声叹气:“父母之爱子而为之计深远,但儿女未必领情呐。”

司南劝道:“殿下性子一直这样,正伤心着,娘娘这会子还是别碰他逆鳞了好。向女是身份危险,不得不送走的,太子想必也心知肚明。天涯何处无芳草,太子马上要登基,您呐还是多留意朝臣的千金吧,给殿下选选,只要您相中的女孩子能博得太子欢心,还怕修不好您跟太子的这道隔阂?”

何后一听,宽心道:“你呀,可说到我心里去了。”

第55章 一梦惊魂

“儿臣给父皇请安。让父皇受惊了。”

晋商从病榻上坐起来,招晋珩到床前,左右观察了后,道:“瘦了瘦了。快仔细说发生了什么事。”

晋珩将来龙去脉巨细无遗地告诉晋商,并道:“儿臣要亲审大理寺,将‘何记’一网打尽。盛一期是无辜的,先释放他。”

晋商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侧旁听的何后。

何后略显尴尬。“何记”姓“何”,搞得跟她有干系似的,这或许也是‘何记’的用意,把她都算计了进去。“陛下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返老还童了,变好看了不成。”

晋珩:“与母后无关。”

晋商:“我是见你俩个心事重重,特别是你珩儿,像死了妻儿一样。又闹不开心了?”

晋珩冷漠道:“你儿媳被你夫人杀了,还没凉透。”

晋商呛了一下,事发突兀,接受不了。质问何后:“这是什么回事!尹舟才生下皇孙,又无心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何要这么做?”

何后:“陛下请放下你的妇人之仁。打蛇打七寸,尹舟虽然不是这条毒蛇的獠牙,但却是蛇的七寸,不杀她杀谁?臣妾自认做得无错,陛下要罚,臣妾也别无怨言。”

晋商捶头哀道:“冤孽啊!难道你俩个上辈子是世仇,现世来折磨我?何记已浮出水面,你要斩蛇挎它脑袋也会死,何必去打七寸?”

何后:“陛下以为向女没心计?”

晋珩批驳道:“那也没你有!”

何后:“你个糟老头,倒床上了还嘴硬。前朝怎就不见你这么厉害?”

放以前晋珩还乐意吃这狗粮,可现在他屠狗的心都有。他端起晋商的汤药,一边催凉一边道:“父皇什么时候禅位,儿臣要个具体时间。”

他羽翼已丰,又在气头上,说话毫不客气。

晋商立马冷了脸,虽说早有打算,但晋珩这副乱臣贼子的嚣张姿态直刺他为人君父的威严。“我不给,你就不能抢!”

晋珩偏了偏头:“禅位和逼宫,你选。”

皇帝就晋珩一个儿子,便从小把他当储君培育,以最好的太傅教他、最好的将军辅佐他,这下可好,儿子发育过猛,早已跟朝臣打成一片,苦酒自酿。何后见儿子势头太旺,怕他年少轻狂出差池,便一直打压他,母子俩就像拉锯一样你进我退,保持迷一样的和谐。如今这个平衡点因向尹舟丧命而被打破,晋珩要釜底抽薪了。

晋商一巴掌盖在晋珩脑门上,气出鼻血来。“你别太狂妄!”

何后:“你有气冲我发,别挑软柿子捏。你父皇的病因你而起,也是见到你才好些,哪里对不住你了?陛下这多病的身难扛繁冗的政务,迟早会交给你的,也说了就在今年,你急什么?”

晋珩:“被母后支配的日子——度日如年。”随即起身离开,又停下,回头道,“后宫有一个叫单丹丹的婢女,冲我八字,麻烦母后杖毙。”说完出去了。

“……”何后怨怨地瞪着晋商,什么叫她支配,明明是晋商支配,她只不过是出面而已,晋商才是背后那个老奸巨猾的头。

恋母的李治,修道的嘉靖……看起来政治才能平平,实际上腹黑得狠。晋商就是这种人,要不是天妒英才,偏要他落个孱弱的身子,不然当面刚晋珩绰绰有余。

何后:“话说回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禅位?”

晋商:“今年最后一天。”

何后:“这么个刁钻的日子,不怕珩儿说你故意拖延?”

晋商:“压一压他的戾气,做君王可不能没有耐心,他也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权斗中的亲子关系真是又爱又恨,又亲又疏。

东宫奠堂内,已撤掉假太子的棺材,换上了太子妃的。因男尊女卑,哭丧的人相比太子的少了四分之三。

盛一期刚一释放就跑来大哭,像死了闺女一样,向晋珩提了辞官。向氏没了,他一个死向党在朝中已了无意趣。

戴月自请为向尹舟守陵,恳求晋珩允她离宫。

晋珩皆答应下来,遣走哭丧的外人,落得清静。他立在破漏的棺前,审视自己的妻子。

她盘着简单而整齐的发髻,戴一只木簪,脸上涂有厚厚的粉脂,完全遮住了她额角的裂口,她身穿黑色麻衣,双手放于腹上,没有戴任何首饰,身下是饱满的米粒,散发朴实的谷香。她就像一名乡下妇人,来也尘土,去也尘土。

滑稽得惹他想笑。“这样的棺材掩得实吗?”

戴月一边抽泣一边解释:“娘娘料到自己活不过几日,早早吩咐了我,说不要晋氏安排她,她是武家的人,自当要武家的钱打点丧事。娘娘以乡下的武宅做抵押,赊我五十两,买了这口棺材和纸钱,还有下葬的开销。娘娘说不能拿晋氏一分一毫。”

晋珩隐忍地咽下一口气。

她到底在扯什么犊子。她即便不认自己是他的夫人,也贵为皇女,哪里就落魄到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她就那么恨我?”

戴月忙摆头:“不是的。娘娘说她害怕结实的棺材,害怕把她压得抬不起腰来的饰物,害怕几丈厚的封土……”

他想起来,她说她染过瘟疫,被活埋了。那就扯谎!

她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村民,哪有钱买结实的棺材、压得她起不来的饰物、几丈厚的封土……那明明是皇室规格的丧葬。

戴月:“娘娘还说,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既然先帝是明明白白把江山交给晋氏的,她便不恨不抢。娘娘祝愿大周日新月异,繁荣昌盛。”

“她就是!”晋珩厉声大喝,急喘粗气,恨这个女人死都不忘膈应他,而很快又意识到这样不好,放轻语气,“还有吗?”

戴月:“善待皇太孙,别教人欺负了他。”

晋珩:“就这些。”

戴月:“没有了。”

晋珩刚刚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听完又忍不住抓一把米撒到她脸上,咬着牙,瞪着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的遗言竟没有一句关于他。这种置之不理比骂他诅咒他更残酷,恨得他只想把她葬进自己的陵寝,教她死也囚在他的冥殿,再逃不出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