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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未了(47)

温别玉并不知道是谁和俞适野说了这句话,但他能够看出,俞适野很排斥这句话,也许也排斥说话的人。他安慰俞适野,并且他也不认同这个观点:“你只是没有碰到对的人。”

“是吗?”俞适野咀嚼着温别玉的话,“什么是对的人?”

“我们置身在一座巨大的花园,花园中有许多花卉,有的娇艳动人,有的素雅清淡。花很多,心很小,只有那一朵真正属于你。你幸运的找到它,捧起它,将它移入心间。又用爱悉心浇灌,照看它,呵护它,看它舒展嫩叶,绽放花蕾……”

一路说到这里,温别玉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

“终有一天,所有华丽褪去,鲜花结出果实,那是它奉献予你的独一无二的心。”

这席话说完以后,静室真正寂静着,连呼吸的声音,似也听不到了。

直至俞适野轻声将寂静打破。

“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没有碰见那朵花。你呢,你碰见了吗?”

温别玉的喉咙滚动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

俞适野看明白了这个表情,他问对方。

“是你前夫?”

些微的滚动平复下去,温别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承认了。

“是。”

“你最早说来过这里,是和他一起来的吧?”

温别玉反问对方:“你不是跟我约法三章过,不谈前夫吗?”

俞适野被人一提醒,方才记起来:“一时顺口……”

温别玉微妙地笑了下,仿佛接受了俞适野的解释。

“我……和他确实一起来了。”温别玉似乎是在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停顿片刻,又说,“我们曾经求过姻缘,是上上签。”

他偏过头,注视俞适野,连眉眼都柔和起来。

“我们都很高兴。”

俞适野听出了温别玉话里的感情。

这个人对温别玉很重要。他想,不期然瞥见庭院里的梅子树,登时尝到了梅子的味道。

也许是气氛正好,也许是两人终于找回了些许熟悉,俞适野第一次主动问温别玉这些年来的事情。

“我一直没问过,你和他,为什么离了?”

温别玉把视线挪开了。他很久都没有回答,直到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也许还是缘分不够。”

那穿堂的风,也惆怅地停在了空空的房间里。

这点惆怅让俞适野联想到了自己,他自嘲一声:“我们也求过,也是上上签,可见求签这种东西,多半是不灵的。”

“哪怕知道不灵,也想求一下……”温别玉顿了下,“做人总要有点盼头,万一呢?”

俞适野本来想通过自嘲来打破这种沉寂的气氛,谁知道越聊气氛越忧伤。忧伤得让俞适野想要和温别玉抱团取暖了。

但真的不能抱,抱了会出事。

俞适野决定说些笑话来打断这些:“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前夫这么敏感吗?”

温别玉:“为什么?”

俞适野叹了一口气:“别的倒还算了,你为什么要在我们一起睡床上的时候说你前夫呢?当时我听着跟听鬼故事似的。”

温别玉凉凉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前夫吗?”

俞适野是挺纳闷的:“为什么?”

温别玉:“谁让有人一见面就把他前男友的戒指往我手上套?这叫礼尚往来。”

俞适野恍然大悟,原来根源出在这里头。

但这点真不是故意的,他有点委屈地和温别玉解释:“我怕你觉得麻烦……我也以为你不会在意。”

“我是不在意。”温别玉轻巧说完,又补了句,哄哄人,“没怪你,别多想。”

“哦……”俞适野假装被哄到了。

温别玉明智地转了话题,提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事情:“我们重逢那一次,我在教堂外见到你的时候,我非常惊讶。”

“我觉得……”他评价,“我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也许是我们太久没见了。”俞适野收了笑容,叹上一口气。

“也许。”温别玉自失一笑,“也许这是我的问题,一时之间,我有点没法接受。”

“其实再见面也挺好的。虽然隔了很久,但我还是觉得……”

九年了,哪怕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只要愿意,两个人的相处依然如此放松契合。也许……也许直至现在,温别玉依然还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俞适野心中想着,嘴上也情不自禁地回答道:

“觉得你是了解我的那个人。”

话出了口,他自觉失言,连忙转移话题:“既然重逢时你觉得看了个陌生人,那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假结婚的要求,帮助我?”

“怎么可能对你见死不救。”温别玉平淡回答。

你不是别人,你是俞适野。

***

当偷偷洒在木地板上的光也随着外头的人流一道离去之后,俞适野和温别玉离开了静室。他们自柜子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信息,一恍惚,又来到了人世间。

他们照着之前说的,来到了寺庙中求姻缘的所在,一株坐落在半山腰的巨大红枫前。

那铺张着染了满天的绯色,像一丛丛在天空燃烧的火焰,也像……

俞适野挪开了目光:“为什么有个这么大的红枫树在这里,上面还挂了那么多木牌?”

温别玉解释道:“这就是求姻缘的地方,想要姻缘的男女先取一块系着红绳的木牌,再来到姻缘石前闭上眼睛,一路往姻缘树走去,只要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将手中的木牌系上树枝,就可以心想事成,求得姻缘。”

俞适野:“原来是这样……你去试试吧。我对这种蒙眼敲鼓的游戏不太感兴趣。”

温别玉疑惑地看了俞适野一眼,也没追问太多。他按照计划,上前领了一块木牌,对着木牌许下自己的心愿,随即来到正对着红枫的姻缘石位置,闭上眼睛,开始行走。

虽然心中知道前方是一片坦途,但他的步子依然迈得小心又谨慎,骤然失去了视力的人大抵如此,只觉上下左右,一片昏黑,不辨方向,不知深浅。

俞适野虽然不想看红出了一片天的巨大枫树,但还一直关注着温别玉的动向。

当看见温别玉特别谨慎,甚至有一点迟疑地向前走的时候,他几步往前,一路来到红枫树下,背对枫树,面朝温别玉,保持一个只看见人而不会瞥见多余东西的姿势。

他告诉温别玉:

“放心大胆往前走,我在这里看着,走歪了我会提醒你。”

闭着眼睛的人停顿一会,再迈步时,步子果然大胆了很多。

只是当人闭着眼睛的时候,方向感确实失去了作用,俞适野眼睁睁地看着温别玉一会儿往左歪一点,一会儿往右歪一点,走着大大小小的波浪线,最后成功歪出了好几度斜角,稳稳歪到自己的跟前,只要再跨一步,就能准确跨入自己怀中。

虽说后面也是枫树,也有枝桠可以挂木牌,但俞适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温别玉,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温别玉先一步停下,如同知道面前有人似的,略带迟疑问了声:

“俞适野?是你在我前面吗?”

“嗯,我在。”俞适野回答。

“有点感觉。”温别玉解释了声,“现在向哪边转?”

“往你右手边,不用转太多,转30°就行了。”

温别玉照做了。他转了身,转得更多一些,于是错过了枫树最低垂的那跟枝桠,不得不面对一根比他高了不少的树枝。

俞适野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声,就见温别玉抬起手臂,向上空一摸,指尖正好扫到垂在树枝下的木牌,这下,闭眼睛的人确认准方位了。他垫了一回脚,一点点摸过去,准确摸到了一个空位,于是抬起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臂,将串有木牌的红绳往树枝上系。

树枝颇高,只是抓一下还没什么,再想要将什么东西系上去,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