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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妾(29)+番外

作者: 恪非 阅读记录

他好像又瘦了。

田甜心里有些难受,好像有人打了她一巴掌似得,脸和心都火辣辣的疼。

叶知秋无力地靠在田甜身上,春十三掰开他的嘴,将汤药吹凉了直接往他嘴里灌。

可灌多少,他就吐多少。

药太苦了,他脆弱的胃根本承受不了。

春十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把大夫抓来:“你看看他这厢要怎么办才好?他一直不喝,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大夫于是怕极了春十三这个恶罗刹,只能反复说:“得喝药,喝了药才可能会好。”至于怎么喝,他却是不知道的,病人已经陷入昏迷,神志不清,更何况他年幼的时候身体亏损的太厉害,根本经不起这么反复折腾。

春十三看着叶知秋灰败的、毫无生气的脸,心里兀的荒芜起来。

他要是有个万一,家里的老爷子非得打死他不可。

更何况,叶知秋来襄阳城是他提的议,若他真的在这儿嗝屁了,他非得一辈子寝食难安。

思及此,他心里念到了一个早已隐世了的名医赛扁鹊,住在武当山畔,若是一步一跪的去请他,说不定知秋还会有救。

春十三当下心里定了主意,这厢交待田甜无论如何得把汤药给他灌下去,转头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屋内一下子静下来,只有浓厚的药味压的人肩膀沉的厉害。

没有人在这儿了,田甜终于不用再压抑腾涌的心思,坐在床边,看着叶知秋泛白的唇色,声音很是喑哑:“少爷。”

他没应。

往日他话就很少的,更何况病的快没了神识。

田甜想起春十三的话,擦干眼泪,端起汤药舀了一勺喂到叶知秋的嘴里。他病了,却还是防备的厉害,唇齿咬的紧紧地,田甜掰了半晌上,才露了点儿缝,将药喂进去,可他却没有吞咽的意识,又流了出来。

反反复复,一碗汤药见了底,他还是没喝进去几口。

田甜站起来,急匆匆的又要去端药,可没想到叶知秋难受的皱起眉,偏过头撕心裂肺的将胃里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因为吐得太多了,呕出来的药里还带着些许血丝。

约莫是大夫的药开的太猛了,他脆弱的肠胃根本受不住。

可田甜却是不知道的,她呆愣的看着地上的血丝,只觉得被别人当头打了一棒,连知觉都麻木了。

缓缓地、颤抖的走过去,用衣袖轻轻地擦尽叶知秋嘴边的污渍,声音绷紧的像秋风里的弦,只要再有一点儿动静,就会断了去。

田甜的手朝被子里探去,摸到他快没有温度的手,紧紧捏住,没忍住,声音带了哭腔:“少爷!”

叶知秋还是没回应他,可不可能回应她。

惶恐、害怕在田甜的心里蔓延开来。

当年她娘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手开始慢慢往躯干发凉,直到全身木木僵硬的时候,人就断气儿了。

田甜真的很害怕叶知秋这是这样,他应该活的好好地、像顾斯年那样、像春十三那样。

像个风流清高的少年郎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在春风拂过、乱花开遍的山野里嘚瑟、享受着女孩儿们的仰慕。

绝不是这样枯萎的躺在床上。

好久,直到窗外的光暗了,田甜忽然听到叶知秋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声音。

很小很小,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着。

他说:“娘,我冷。”

田甜忙地将耳朵贴过去,声音抖得不像话:“少爷,您说大点儿声。”

叶知秋又静下去。又过了好久好久,直到田甜以为自己生了错觉,才听到他又喊道:“娘,我冷。”

田甜愣了下,忽而泪如雨下。

她明白他此时的脆弱、因为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最想念的人就是娘了。

可她没有,叶知秋也没有。

平日想念的时候会死死摁着掖着,等到脆弱了、什么理智都没了,那些彻骨的思念都涌了上来,把什么都漫过了。

第二十四章

田甜揩了楷脸上的泪水,从橱柜里拿来棉被,一层又一层地往叶知秋叠,可他还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冷。”

伸手一抹他的额头,竟然再开始冒冷汗了。

身上明明盖了那么厚的杯子,可他还是冷的打颤,好像肌体已经不能自发的散出热量,只能无意识的往身边的“火炉”上靠。

田甜看着他,又瞧了瞧屋外。

这儿没一个人,她咬紧下唇,暖了好几个汤婆子抱着上了床。

一挨着他,她就冷的打了个颤。

汤婆子是铜制的,灌了滚水,特别烫人,根本不能直接接触肌肤。田甜只能隔着一层薄被贴在叶知秋的肚腹间,再抱着他的胳膊他的腿,给他暖着。

在她印象里,叶知秋很少这么脆弱过,他和她一样,一向都是要强的,什么苦什么罪都忍在暗处自个儿吞了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把平时见不着的脆弱全都暴露出来。

叶知秋神志不清,还是喃喃地有一句无一句地念着娘。

田甜坐在床榻上,身边的烛火暖悠悠地,她盯着窗扇上的雕花,看了许久,忽然开口哼唱。

那是一首很简单也很质朴的曲调。

小的时候她娘曾给她唱过,她不知道叶知秋现在能不能听到,可她还是想唱给他听。

“月牙高高,松树梢梢

吾家小儿,睡个好觉

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福寿康宁,美意延年

不求宏达,但愿安康

小小星儿,点点光光

看我儿郎,护他成长……”

*

春十三赶回襄阳城的时候已过了卯时,那早已隐居的赛扁鹊像个麻袋一样被他驮在马上,一去一来的路上他累死了三匹马,一到叶宅,他将手里的鞭子一丢,提着赛扁鹊提脚踹开叶知秋的屋子:“田丫头!”

田甜抱着叶知秋差点儿睡了过去。

春十三将床幔猛地掀开,看到床上的二人,梗了一下,将赛扁鹊丢到这儿,语气又快又急:“知秋怎样?”

田甜一个晚上换了好几次汤婆子,加上自己一直抱着他供他取暖,他的温度渐渐回转过来,虽然还是喝不进药,脸色倒是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比叶知秋脸色更差的是地上的赛扁鹊,一路颠簸吐个半死差点儿要了老命。

可一抬头看到眼前的这位爷,得嘞,另外半条命儿又快没了。

这世界究竟是多小啊,他避世就是不想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可没想到离京城这么远,还能遇到那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啊,他熟悉的很。

当年他在宫中任职,因为医术高超,被赵贵妃威逼利诱,要他用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让大皇子没气儿。

他胆子小,开了两副败身子底儿的猛药让赵贵妃放了心,就火急火燎的从京城逃窜。

可而今,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这位爷。

春十三将他衣襟一拧,抄出自己的刀,将他摁在床边:“你不是赛扁鹊么,给我把他治好,不然我要你的脑袋!”

若是旁人这样说,赛扁鹊绝对嗤之以鼻并再给他下点儿料。

可这个人却不一样,是他以前自己做的孽,于是他只能皱皱鼻子,将手搭在他的腕上。

他越诊,越觉得这人可怜。

想必当年败了他身子底儿后,那位赵贵妃还给这位爷下了不少绊子。底子虚又加上思虑过多心绪一直低迷,这一碰见伤寒啊就像一点豆苗大的火点燃了整片枯草,什么问题都来了,也难过会烧糊涂了。

他身上也病啊,治表倒是容易,他开几服药保他药到病除,可治根就难咯,身子亏损的太厉害,以后啊准得是个短寿之相。

春十三见他诊了半天,神情凝重,火急火燎道:“如何?”

田甜抱着叶知秋,心也高高提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紧紧盯着赛扁鹊。

这目光盯着赛扁鹊压力山大,他偏头咳咳:“放心,治的好的,好在当时他身体发凉的时候供温及时,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