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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妓(15)

作者: 究言 阅读记录

徐怀林眼角微青,也不知道在哪里磕了碰了,勾起唇角:“是啊。”

江垣忽然伸手摸摸他的伤口,皱了眉,心里好难过。

徐怀林偏头躲避那突如其来的抚摸,努力压下心里的不自在,微笑道:“没事,你乱摸伤口会发炎的。”

江垣没有收回手,不由得怔忡,目光还是呆呆的,傻子一样盯着他:“……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什么?”徐怀林不解,他问这个又有什么用?

“你或许不知道,”他低下头,干脆长话短说,语气里透着股倦意,“你刚才在梦里喊妈妈……已经不是

第一回了,你表现得很怕火的样子……发生过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吗?这是你的心病?”

徐怀林愣住了,眸子定定的望着他不动,好像失去知觉的植物。嗒、嗒、嗒,有节奏的敲击回荡在耳际,心跳如震。

他忽然垂眸,“哈……”

一个微弱的发音荡在胸膛里,腻人的甜腥弥漫喉间时带出一种饱满浓丽的悲哀——远远的,从未发生过的悲哀。他弓着身体无力地、捂住眼睛:

“心病?哈哈……可惜我不会告诉你,不用问我了……你得不到答案……”

泪水从指缝里漏出来直砸在地,烫出一片湿印,模糊的样子。他站起身时眼眶里已没有泪,漠然地看着他,眼神短暂地空了,灰了。

他感觉到火焰吻上饥渴的身体,包裹他欲求不满的皮肉,用一种预言性的疼痛唤醒他幼小身体里淫荡又坚强的灵魂——醒来吧……畜生……

你以为你可以选择死?

别做梦了。

他终于笑了起来。

“小林……”

躯壳往后倾倒,徐怀林不知怎么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给他看《悲惨世界》,冉阿让最后在寂静中死去的场景——白日西沉——或许就是这模样。

但江垣扑过来接住了他,他也不是向楼下坠落,他们一起跌倒在平地,呼吸慢慢恢复,平静。江垣把小林抱进怀里,温暖踏实:“小林。”

眼泪受到重力的感召啪嗒啪嗒落在江垣肩头的布料,湿润。

“小林。”江垣又轻声唤了一句,发抖的手指擦过他被汗潮湿的头发,纷乱的心像汗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而越来越混乱——

他吻了他。

徐怀林吻了他的面颊,蜻蜓一般,一触即过。

“其实我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只是我没有太多时间分给你,或者分给我自己。很抱歉……我的时间似乎总不属于我。”徐怀林嘶哑地说着,紧张的手指一点一点抓紧他的衣角。

话题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也没有谁在意。

第18章

——送你一个毕业礼物吧。

——好啊。

离毕业还有小半年,人心已懒散了,许多谈恋爱的冒起了尖儿,更别提专业捣乱的学校广播厅在下午吃饭的时候公放简迷离的《太阳系小孩》,听了简直不想吃饭也不想学习,只想快点跑到人多的地方好好喊上几嗓子。

何碧计划着要在小长假里把男友带出去玩,捅捅奋笔疾书的江垣,苦恼地问道:“欸,你们男孩子,一般喜欢什么礼物?”

“你没事送礼物干什么?又没过年过节,省着点花吧你。”江垣眼皮也不抬,居然写得更欢了,作咬牙思考状,眉毛皱得都成一根了。

“屁!”何碧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把他撂在一边凉快去,“……不解风情,我要约人出去!”

嘴上说着违心的话,手底下做着类似的事,这就是最近学习起来六亲不认的江垣对自己最准确的评价了。批发货物的老板最近都跟他熟了,一看到他就眯笑着小眼勾肩搭背啊商业互吹啊什么的,恨不得把他当亲儿子疼。生意越做越好,在和对面馒头铺日复一日的紧张竞争中,钱凑齐了。

数数,有8000元整。

“话说……你存那么多钱干什么?”何碧还是没忍住,一天,在课上蹭蹭他,鬼兮兮地问。

江垣正在抄笔记,扶着借来的眼睛死命瞪大眼睛看黑板,耳朵捕捉到了这句小八卦,满脸不在意的样子,笑却从嘴角漏出来,滴落在脸上。

“啧……”何碧说江垣是痴汉笑,一看他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干吗啊?难不成是打算带女朋友玩儿?”

江垣把笔记本一合,利索地取下眼镜,一边递给那位借他眼镜的同学一边看着她:“对,在网吧,玩通宵。”

……我信了你的邪!

尚且不知道江垣倒底是要干吗,学校最后一次被应届毕业生称为“大清扫”的义卖活动就要开始了。距离高考还有约130天的时间,焦躁的高三生是时候把自己三年积攒下来的或垃圾或财富贡献一部分给学弟学妹——这种面子工程当然少不了各位面黑心狠的班主任,理(2)班班主任当天班会就放了话:

“他妈的谁敢把教材给我卖掉试试看?!”

不能买教材,又得拿些书充数,这就少不了各位苦逼学生“卖血”了,一时间搬书的搬书,低价收购的低价收购,各种小生意在学生之间风靡。江垣家里倒有小时候爱不释手现在丢在角落的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就是不知道脱不脱的了手。

徐怀林只带了两本书,都挺厚,一本是《玩笑》,一本是《弗兰肯斯坦》。江垣望着那两本自己也看过的“闲书”,忽然记起当时徐怀林是被自己拐去买了一整套外国名家出版物的——

“好看吗?这个。”徐怀林戳戳江垣在租书店弄来的米兰·昆德拉,那本《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封面软塌塌的,有几页早不知何年何月就不翼而飞了,留下无数主人或帅气或奇丑无比的签名:刘美,赵四,还有什么宋鳎,钟露,稀稀散散花一样洒在纸上。江垣沉浸在主角的爱欲迷宫里,欲罢不能,当然给了一个毫不羞耻的高分评价:

“简直超级赞!我今年见过最棒的作者!你不知道,我看他的书就像在走迷宫,明明情节超级简单的,我却觉得他的文字让我感觉晕晕乎乎的……嗯,很舒服的那种……”

江垣一提起喜欢的书就像个人来疯,不顾形象,也不管徐怀林愿不愿意,当场就要给他朗读上一段:

“……嘘,我开始了哦。”

徐怀林被他这说干就干的架势搞得没脾气,虽然反应无能,却还是怀着一股刺激与好奇在上课时间微低了头——

“……永恒轮回是一种神秘的想法,尼采曾用它让不少哲学家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

“f(x)的导数是2x+e……”

江垣埋在书里,借着同桌和自己手臂形成的绝妙死角,一字一句认真地念着:

“永恒轮回之说从反面肯定了生命一旦永远消逝,便不再回复,似影子一般,了无分量,未灭先亡……我们对它不必太在意。它就像是14世纪非洲部落之间的一次战争,尽管这期间有三十万黑人在难以描绘的凄惨中死去……也丝毫改变不了世界的面目。”

世界的面目是怎样的?

徐怀林还记得小时候和爸妈,妹妹,看《科学怪人》——他一直没有看下去,觉得惊恐万分。他想怪物最后明白了世界的真相吗?他的愤怒最后依然存在吗?还在别人身上存在吗?谁又了解世界的真面目?

——谁会带我了解?

“徐怀林!”

那个傻子的快活的声音又从后面追上来了,每次穿越春风就似翻山越岭,一种终于胜利、终于晴朗、终于回到人间的畅快,浑身都在颤抖——快乐,风里笑声里的快乐。

“走啊,一起回去了!”江垣书包在背上一甩一甩,快活得像一只小狗狗,“最后一个小长假正好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啊?”徐怀林失笑,真想掐一把他的脸蛋,让他笑不出来,“神神秘秘的,既然不说是啥又何必告诉我,吊我的胃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