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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妓(5)

作者: 究言 阅读记录

手指寸寸试过方才还流着泪的眼角,确认最后一滴眼泪也被擦干净了,才慢慢回想刚刚的事。

他倒在地上时在念叨什么……?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妈妈,蜡烛,汽油,水——糖果——?江垣俯身默望着紧闭双眸的苍白男生,咬了咬嘴唇,凝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双手叹了气。

四周没有人声。回环缠绕的空气安静胶着,几乎要激荡起汹涌水花,他试图掀起压在后颈的重物,用力推——却无济于事,仿佛去路都被焊死了,他无路可逃,连光线都捕捉不到他踪影。是……灼热的感觉……他现在在哪里……?包围着他的……是火焰吗……火光泄露奔涌入视野,将血液的红色灌进脑海,是火,火势旺盛,光芒明媚,丛林般拔节生长开来——蔓延——吞噬一切——背部是惊心的痛楚——

他剧烈地咳嗽,从喉咙里爆发出咆哮:“喂!!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回声,这是在哪里,他已经忘记了他到底身处何处,只晓得很疼,很累,不欲睡去,心却已烧成死灰。他在余烬的淹没里汲取这一点安慰——他还在呼吸,心跳依然在震荡,生命的沙漏似乎忘记了它的使命私自停止流转,他成了幸运儿或者是漏网之鱼,死神唯独忘了携他离开。他拼命撞开阻挡他逃生的支撑——是烧坏的柜子——爬出去,从三楼跌落。

他看不清救援人员在晃眼阳光下喜悦的脸,急速坠落也不真实,光芒炽大地燃烧过来,就像一场还在无限延续的连环噩梦——火焰,明艳的,代表着幸福的火焰。

第6章

一起回家的路是幸福又煎熬的,也许世界上的事莫过于此。江垣没有问他刚刚在医务室里梦见了什么,沉默地走路,觉得这样就很好,落日也安寂。

“其实我想当摄影师的,把这样的景色都拍下来,”江垣套着耳机的线一圈一圈甩,“我不是生下来就想在铺子里卖卖面包啊立夏团子啊什么的。”他侧过脸,笑脸是那样鲜活,“你肯定觉得这样的梦很不切实际吧,太虚幻了,对吗?”

徐怀林没有正面回答,手又攥紧了些,书包的长带子皱巴巴的。他只是浅笑着回想起上次他们两个跟随学校大部队去研学旅游的事——那一次他们都掉队了——徐怀林还空着肚子,江垣匆忙把背包塞给他让他先不跟队在原地等他,结果一去就下雨了。雨声稀稀倏倏砸在耳边,渐渐没有了人,徐怀林独自立在边缘希希漏水的小亭边,额发打湿了,还在期待那个人会带着伞过来。一直等到天放晴。

“喂,徐怀林……”那傻子怀揣着什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伞也没拿,浑身湿淋淋。他笑得像是这场雨,无知无觉,雨后太阳披在他身上悠悠然地长,忙不迭把早饭从外套里抓出来:“啊啊啊啊啊,我忘了要给你这个。”递到他手里,说,你尝尝?

阵雨再次倾轧而下,本就斑驳的石板路缝隙慢慢被泥泞占领,加之杂草丛生,山路已不适合行走。而手心里那一点一点冷下去的温热,却把外界的狂风暴雨都掩埋。

“不,”徐怀林从思绪里抬起头,笑容逐渐泛滥,他第一次正视着江垣认真到无法移开目光地道——“没有不切实际。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最好的。”

你值得最好的。

江垣奔跑在清晨6点的河边,无数次看见晨光却从未有像此次的心潮澎湃,仿佛细微光亮就是无限希望。他跑过那座摇摇晃晃的桥,双手摁在膝盖上微微喘气,汗水爬过脖颈,擦一擦,是咸味的。仰头把水缓慢灌进口腔里,咸腥微渴的味道消散,他一瞬间有了大喊大叫的力气——忽然产生了对着初升红日用力咆哮的欲望,而且,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实践了。

“喂——”

他笑着大喊:

“听好了蠢货——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生活才会继续。

楼道口照明灯已坏了多时,脚踏上阶梯的那刻灯光疯子般闪烁不定,徐怀林隐隐觉得不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他的预感一向准确。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顿了顿,还是迈开了步伐。一道身影从三楼一直蜿蜒环绕下来到二楼,薄薄的黑色影子,徐怀林不禁皱起眉头,这个人……会是谁?

“上来。”惹人发笑的声音响起,自带一点滑稽,蛇似的直想往人耳朵里钻,“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躲我?”

徐怀林面无表情地走近他,突然笑容怒放,轻佻飞上眼角、眉梢,游走在天生风情万种、似漂印无限光彩的脸庞,手臂伸出去,摩擦着勾住那个男人的肩膀,像扣钥匙那样从周围扣住男人微微倾向他的脖颈,脸贴脸,吻一路爬向衣领里舒适得发抖的皮肤。“喜欢我咬?嗯?”头发许久没剪,有点扎人,刺刺地扫过敏感皮肤留下一分半发酵的暧昧。“说话,”徐怀林昂起头,嘴唇微勾,有着小巧轮廓的舌尖徐徐滚过男人漂亮的锁骨,他眼角也漫不经心地往上扬,“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还在生我气?”

男人扣住他软塌下去的腰,恨不得把他折成两半带回去藏得严严实实,又想撕烂他的衣服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他这副骚样。力气太大,徐怀林轻喊,“Ale,你太重了。”他眯着眼睛仰首与之接吻,神情沉溺而迷幻,磕了药一样分不清是非黑白昼夜颠倒,笑容迷人。

“带我走,Ale.你不是想让我给你赔罪?”

日本风格的榻榻米陷落。徐怀林露出晕眩迷乱的可爱表情,笑脸里藏了一段故事,一瓣花朵,一口红酒,总是如此浅尝辄止而又恰到好处地诱惑着,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谁……肩膀太瘦了。Ale扯开校服一角是还在想这个,当他真吻下去,一切又好像漂浮在太空当中。

“小林。”

Ale忘却了一开始为什么要生气,男孩的身体鲜美多汁,挤压,撞击,狂躁地亲吻,细细的、不知是欲求不满还是不情愿的、忧郁的哭泣。他沉溺在性爱游戏里却觉得男孩缓缓将压抑的网兜头罩上来,网孔越来越窄小,空气将要耗尽,呼吸之间绝望感越发浓烈恣意。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在涂鸦谁,极致快感伴随很快到来的空虚尽情爆破——

美妙至极。

水滴滴答答泻下来,跃向湿哒哒的地板、白雾糊起的镜面。徐怀林迟疑了很久,还是把手指伸向才冷却下去的地方,让什么东西在水流夹裹里滑脱。

第很多很多次在洗澡时擦净镜子,很快又被雾气袭夺的椭圆形领地模糊映出一张漂亮的脸,昏杳视野淡化吻痕,他只觉着镜子里的那男孩子很干净,眉眼间找不到情色造访的痕迹。他眼睁睁看着椭圆镜面又变得什么也看不清,影影绰绰之间,轮廓也失去。

月光还是知道他的心事,在他出洗手间之前就已铺好洁白的毯子,邀请他上去坐一坐。他不喜欢碰酒,所以泡了一杯茶,漠漠摇匀杯底的残渣,给两个小时之前联系过他的江垣发去一条短信:

“我去。”

干净的空气呼吸入身体是多么美好的感觉,他开始期盼明天。

你去不去学校组织的旅行?

——我去。

第7章

学校包的大巴车总和学校发下的作业簿一样,带着股廉价又扰人的气味。方形窗子开了一条缝,耳机另一只在窗户外面摇晃,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的,徐怀林出神看着,没有立马出手把它收回去。座位旁边没有放伞也没有水杯,依然无人多此一举来询问是否可以落座——很快,热闹便熙熙攘攘弥漫开来。

怎么还不来?

……真是的。

徐怀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泛起一阵一阵的烦躁,闹得他不得安生,指尖在微信上戳戳戳,无处可去的目光漂游在昨天最后那条回讯上:

嗯。给我占个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