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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命(111)

这一夜她做了许多凌乱不堪的梦,大部分是曾经梦见的情形,还有一些是绝密中的绝密,她无法对任何人启齿的荒谬场景。

次日早上,养真罕见地晚起了,且也懒于梳妆,若不是想去探望谢氏,只怕还要赖床。

齐嬷嬷见她神色恹恹的,担心她身子不适,问了几次要不要请大夫来看。

养真勉强打起精神,梳理完毕便去谢氏房中。

谢氏因为昨日伤到了脖颈,虽然给薛典救了回来,但颈间却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勒痕,青紫色过了一夜,变成了很打眼的乌青色,而且因为伤着了嗓子,说话都是低哑微弱的。

谢氏瞧见养真来到,双眼早红了。

珍姐悄悄地说道:“太太先前醒来,又流着泪自己抱怨说何苦救她呢。”

养真在床边坐了,看谢氏气若游丝面无血色的样子,心中十分疼惜:“我昨日跟太太说了多少话,怎么一点也听不进去?”

谢氏落泪道:“你的话我自然听着,但是我不怕别的……唯独是恨自己又连累了别人。”

“太太连累谁了?是我,还是薛叔叔?”养真摇头道:“难道太太还不知道我不是个怕被连累的人?要是缩头缩尾,当初又怎么会执意搬出乔家呢?至于薛叔叔,太太这次要是救不回来,那才是真正连累他了。毕竟若太太出事,就是因他而起,让薛叔叔以后如何过得去?”

谢氏转过头去,恨不得大哭。

养真握住她冰凉的手说道:“我当初执意带太太出来,无非是想让你过两天舒心的好日子,想让你平平安安的,你要是那么想不开,岂不是我害了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要给你赔命才是。太太本是保全我的名声,若由此我们两个都送了命……也不知道这名声跟性命之间哪个更要紧?”

谢氏挣扎着起身,将养真抱入怀中,用沙哑的嗓子哭说道:“我正是因为知道你的心意,才更不想你受半点委屈的。”

养真道:“太太要真不想我委屈,就不要因为那些人说的话而自己为难自己!你若是安安稳稳快快活活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间小红来到:“太太,姑娘,门上来说,定国公府的一位奶奶来拜见。”

养真一怔。

谢氏也呆了呆:“定国公府?咱们以前跟他们没什么交集啊。”

养真突然想起当初皇上曾想撮合赵芳敬跟定国公府……莫非来人跟此事有关?当下吩咐道:“请到里间落座,不可怠慢。”

谢氏也振作道:“既然有贵客来,你且去吧。”

养真道:“太太呢?”

谢氏含泪看了她半晌:“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会再犯一次傻吗?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养真听她说了最后一句,便知道她终于想开了。当下才起身往外而去,又叮嘱珍姐等好生照看着。

在养真去后,谢氏叫丫鬟扶着自己起身,只觉着喉咙里火辣辣的。

她抬手在喉头轻轻地摁了摁,疼不可当,骨头都像是碎裂了似的。

回想昨日那种濒死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是在此之外,却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有人将自己一把抱住,不由分说地救了下来。

那极有力的大手有些粗糙,忙忙地在她的胸口,腹部……身上各处,仓促而粗鲁地推拿。

谢氏呆了会儿,惶惶地问道:“昨日真的是薛爷把我救下来的吗?”

珍姐道:“可不是么?太太真的要好好感谢薛爷才是,当时我跟小红都吓呆了,手软脚软的,想把太太放下来都不能够,幸而薛爷来的及时。”

小红在旁边听见,插嘴说道:“薛爷的身手可真好,没见他怎么样,整个人嗖地就飞了起来,一把将太太抱住,极为容易地就把太太救下了,他哪里是救了太太,也是救了我们的命了。”

珍姐叹道:“是啊。太太有什么想不开的?纵然二爷来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这不是咱们早就预料到的吗?可是自打出了乔府来到这里,日子竟比乔府更舒心百倍,外头有薛爷撑着,里头还有姑娘孝顺,太太有什么不足意的?就看在姑娘的面上也不该这样想不开呀……”

谢氏本已经好了,听了这两句话忍不住又泪涟涟的。小红也红着眼圈说道:“太太虽然膝下没有个一子半女,但是姑娘却比亲生的还要亲近孝顺呢,姑娘这样疼惜太太,太太自然也要好生疼顾她,要知道姑娘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太太怎么忍心抛下她呢?”

谢氏听两个丫鬟掏心掏肺的说着,又是懊悔,又是感动,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

且说养真在齐嬷嬷跟杏儿的陪同下来到外间,才进门,就见堂下站着一道婀娜的身影,旁边左侧的圈椅上还坐着一个气质雍容的妇人。

养真认出那妇人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本姓宋,是景阳侯之女,先前在荣国府老太太寿的那天也是见过的。至于那女孩子,却是这二房的嫡出,名唤张嫣。

见了养真进门,宋二奶奶就先站了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养真不敢怠慢,屈膝行礼道:“原来是二奶奶跟姐姐到了,有失远迎。”

宋二奶奶含笑将养真扶住,笑道:“何必见外?姑娘不要嫌我来的唐突就罢了。”

说话间张嫣也上前,两个人对着一拜,张嫣含笑道:“先前在荣国公府一见妹妹,我便无法忘怀,总算打听了小公爷妹妹住在此处,便请太太带我来拜会了。还请不要怪罪。”

养真道:“姐姐客气了,且请坐了说话。”

不多时,杏儿带了两个小丫鬟送了茶上来,宋二奶奶吃了口,说道:“这茶好生清甜,是今年的新芽?”

养真说道:“二奶奶不嫌粗糙便好,是我托人从江南地方捎了一包,地方上叫做金丝云雾,不算很有名的。”

宋二奶奶笑道:“我尝着竟比那些上贡的好茶都还出色呢。到底是姑娘的眼光高,挑的东西也好。”

定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府内所用的东西自然跟别的地方不同,也只有宋二奶奶才能轻描淡写般说出什么“比上贡的都好”之类的话。

二奶奶说着便回头看张嫣道:“素来都称赞你聪慧,如今见了养真,可知道天外有天了呢?”

张嫣含笑道:“太太说的自然是,自那日在荣国公府尝了妹妹亲手做的青玉团子,已经是知道了妹妹的兰心蕙质,旁人如何能及呢。”

养真大为汗颜:她虽然喜欢按照古书食谱上调制些东西,但多数都是送给亲近的人品尝,若心血来潮多做了的,就送到汇丰楼里。

自诩虽不难吃,却也未必就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地步。如今定国公府的两位如此捧场,自然不是因为她当真就“兰心蕙质”到令人倾倒的缘故。

当下忙自谦了一阵,又也夸了张嫣一阵。偏宋二奶奶笑道:“你不必赞她,可知我为她的事弄的头都大了?”

养真便问为何,宋二奶奶今日特意登门,又寒暄这半天,不过是为了此刻而已。

当即咳嗽了声,低低道:“姑娘不是外人,我便有话直说了。先前皇上明明就有意让楚王殿下跟国公府内结亲,甚至都选好了嫣儿,皇上跟皇后也都是过目了十分满意的,可是最近怎么突然间,都在说王爷将娶的王妃是贵妃娘娘家里的人?”

养真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有些发僵。

张嫣早就低下头去,脸上薄红。宋二奶奶倾身看向养真,低低问道:“不知道王爷私下里可跟姑娘提过什么吗?”

养真的心里咯噔一声,便勉强笑道:“我虽也耳闻此事,可十三叔并没有跟我多提,我便不敢过分追问了。”

宋二奶奶问道:“那么,不知姑娘可见过那位王家的女子了吗?也到底是什么样国色天香的人,竟会把楚王殿下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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