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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命(72)

赵曦知道:“她虽看着烂漫无邪的样子,实则最是狡狯,我怕十三叔都给她骗了去。”

程晋臣不由道:“殿下,我虽然知道你跟妹妹有些过节,但记得上次在宫内的时候,皇上本想杖责殿下,还是妹妹给求的情呢……就看在这份上,你们两个之间别的事也该消停了吧。”

赵曦知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那次宁宗想责罚他,虽然说来也是因为乔养真而起,但到底也是他自己性子急躁没有按捺住。

而且平心而论,若不是乔养真求情,只怕自己真的要捱好一顿痛打,其实赵曦知心里清楚,念着此事,也曾暗暗地觉着养真其实并没有那样可恶。

谁知心里想是一回事,等见了面又是另一回事。

当初在渡口小镇上无意遇见,他才叫了声,她就目中无人地去了个无影无踪,煞是无礼。

后来虽然跟了钦差的队伍,但是也从来没跟自己照过面,更加别提亲来请安行礼了。

赵曦知自然知道她大概是在避着自己,他自恃身份,竟不肯屈尊降贵地去见她,可心中反而越发气愤起来,怒火暗炽,早把那化干戈为玉帛之心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刻听程晋臣提起此事,赵曦知目瞪口呆地想了半晌,终于慢慢地叹了口气。

正在相顾无言,外头报说:“楚王殿下回府了!”

赵曦知闻听,忙振作精神,跟程晋臣一块儿往外迎接赵芳敬,还没出二门,就见赵芳敬从外进来,只穿一身青色棉布常服,且走且跟身边的一个管事说着什么。

赵曦知毕恭毕敬地站住,拱手弯腰道:“十三叔!”

赵芳敬向着他一点头,又冲那人交代了两句,见那人去了后,赵芳敬才转头看向赵曦知:“听说你才进城,可都安置妥当了吗?”

赵曦知道:“都妥当了,正想去寻十三叔,可巧便回来了。”

“到里头说。”赵芳敬吩咐了一句,负手往内而行,一直到了堂下,才又落座。

赵曦知便问道:“我才进城就听人说,官府在分发能治疫病的汤药,可是真的吗?”

赵芳敬的面上略露出了些许笑意:“不错。还好苍天不负,这药管用。”

赵曦知忙问:“这样的灵药如何得来的?”

“一言难尽,”赵芳敬微笑道:“自打我来之后,便命人着手调治,直到前几天才终于有了眉目。”

虽然赵芳敬早就预知此事,但为难的是,纵然在他的预知之中,倕州的疫情却也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解除,所以是在大疫散播了数月后,过了一整个冬天,才慢慢消退,因而却损失了倕州以及周边几座城镇的几十万人口,此后用了数年才又恢复元气。

幸而赵芳敬先前走遍三山五岳,遍览各色道家法书,对一些药草奇方格外留心,当下又召集了极有经验的大夫们集思广益,加上用病人做实验对象,一步一步艰难地摸索,循序渐进,才终于调配出了一个对症的方子。

此中的艰辛自然不能尽述。

赵曦知瞧着赵芳敬略显憔悴的脸色,他虽然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却也隐隐猜到此中的不易,忍不住肃然起敬道:“多亏了十三叔!幸而父皇先派了您过来,若换了别的,只怕也未必能做到。”

赵芳敬一笑:“也多亏了你们送来的那一批药里有我所需要的,这才得以功成。”

说到这里,赵芳敬问道:“老七怎么样了?”

赵曦知忙道:“好多了,除了不能随意跑跳,大夫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他先前吵着要当面拜谢十三叔呢。”

“无碍就好,”赵芳敬道:“自家人,何必总是把谢挂在嘴上。只是我觉着让你们吃个亏倒也是好的,免得总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曦知乖乖地答应:“十三叔说的是,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谨记这教训。”

赵芳敬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懂得就罢了。只是也不必过于苛责,毕竟你从未经过这种事。当时你的反应已经是不错的了。”

赵曦知心头一暖:“多谢十三叔。”

赵芳敬凝视他道:“你在路上辛劳,所带物资等等,我自命人去交接分发,不必你亲力亲为,你去歇着吧。”

赵曦知原本极累,可是见了他,突然间又不觉着累了,只是听赵芳敬这般吩咐,却也只得答应着,又望着赵芳敬说道:“十三叔……我看你比先前瘦了很多,你、你也要保重才是。”

赵芳敬笑道:“知道了。”又向程晋臣道:“好生照看着殿下。”吩咐过后,便起身往外去了。

十三王爷别了赵曦知,却往养真的房中而去。

养真正在房中摆弄着钱仲春给买的那些小玩意,听见仲春叫“十三王爷”,抬头看时,赵芳敬早进门来了。

养真眼前一亮,起身道:“十三叔!”

赵芳敬看着她烂漫的笑脸,低头看见她跟前摆着的许多玩器,不由笑道:“这么多,是谁给你的?”

养真说道:“是仲春哥哥给我买的。”

赵芳敬回头,却见钱仲春拘谨地站在门口,他便笑道:“到底是哥哥,这孩子是个细心体贴的。”

钱仲春听王爷夸自己,喜欢的脸都红了,他却十分伶俐,忙去沏了一壶新茶送了进来。

养真给赵芳敬倒了茶:“十三叔,你吃饭了吗?”

赵芳敬带笑道:“还不饿。”

养真道:“听说你昨晚上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出去了,总不会是到这会儿都没吃饭吧?”

此时已经是过午了,日影西斜。赵芳敬端起茶喝了口,缓缓地吁了口气:“不妨事,我身子好着呢。”

养真瞪大双眼看着他,忙叫仲春去厨下要一碗面。

仲春急忙去了,养真却又想起来,忙回身到床边,把一个小纸包取了来:“这是仲春哥哥先前买的糕点,我还没吃,十三叔你快吃了。”

赵芳敬见是小女孩儿爱吃的糖糕,便笑道:“我如何能跟你抢嘴吃?”

养真道:“让你吃你就吃嘛。”说着便拿起一块,送到他的嘴边。

赵芳敬看了眼,终于抬手接了过来,他很少吃这种甜食,但整宿加大半天水米未进,如今就着茶水,吃起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慢慢地他吃了两块糕点,养真却着急那碗面怎么还不来,便起身去门口张望。

赵芳敬本不想她着急,可看她如此尽心,也是关怀自己之意,当下只微微一笑。

他在外马不停蹄地周转了大半天,城中一应要事都要亲自过目过心,指挥若定,此刻却隐隐地有些劳乏,他记起侧间似有一张罗汉床来着,便起身走到里头,想要略歇一会儿。

等养真回来的时候,见赵芳敬不在外间,忙到自己房中去找,却仍不见人。

养真吓了一跳,以为他悄无声息不知从哪里走了,直到心中一动来到西间。

进门果然见他半靠在罗汉榻上,闭着双眸,整个人竟像是睡着了。

养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望着他眉心一抹倦意,正在出神,外间有脚步声响,她忙退出去,却见钱仲春亲自捧着面送了来。

“王爷呢?”仲春左顾右盼不见人。

养真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眼眶突然有些潮润:“别嚷,十三叔在里头睡着了。”她压低声音,吸了吸鼻子道:“先……让他好好歇会儿。”

****

后来,从辛知府的口中,养真才得知,当初赵芳敬带兵出了倕州前去大屏山救援之时,辛知府跟倕州城中的百姓众人均都人心惶惶,只以为王爷是抛弃他们逃走了。

虽然赵芳敬跟辛知府交代过自己很快就回来,可是知府大人六神无主,以为是王爷的说辞而已。

毕竟人家是金枝玉叶,如果说不想留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也是说得通的。

却想不到,柳暗花明,他非但没有临阵脱逃,反而成了倕州乃至整个南州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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