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月迷疏桐(出书版)(18)

白君羡的声音却是温柔若水:「阿真,你莫害怕,我不会害你……」

「不……不要……」寂桐喃喃地,几乎浑身颤抖起来,却见石壁上仿佛水波一般泛开,血符的颜色消失不见,石壁上仿佛渐渐展开一幅画卷,这画卷清晰异常,比起丹青妙法虽然失之气韵,却更真实,只隔着一道石壁,清清楚楚地看到画卷中人的命运。

寂桐神智有些狂乱,但被白君羡抱着,几乎动弹不得,即使闭上眼睛,也能依稀听到石壁上发出的声音。他只待听到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和人物,恩师和同门,还有那些不堪的人和事。

令他不知所措的是,听到的声音十分陌生,让他呆了一呆,不由睁开了眼睛。

只见石壁上,一个婴儿生自富裕之家,从小聪慧无比,蒙云倾山山主青睐,入了通玄派。这一派虽然称不上修真正派顶峰,但也是屈指可数,有不少高手达到了混元期。

光阴转瞬,恍惚之间,这个婴儿已长成少年青年,颇受师门期许,而就在有一次在后山练功之时,见到一个美貌男子受伤倒在后山,他将那男子救下,藏在山洞??中,却被其美貌所迷惑,犯了色戒,最后被师门发现,废去一身道行,逐出通玄派。

而那个美貌男子却是烟浮宫的门人,见他失去道行,便将他弃而不顾,这青年男子绝望之下,纵身跳入山崖。

虽然境况也是极惨,但和他的前世的的确确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寂桐发了半天的呆,不知是这幻镜出了问题,还是这不是前世而是更往前一世。

就在他疑惑之时,石壁已经渐渐平复了波纹,上面的情景也消失不见。

白君羡早已放开了他,一掌拍在石壁上,嘶声道:「怎么不是!怎么可能不是!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他眼眶红了,仿佛要滴下泪来。

这幻镜本来是天地之间罕见的灵宝,即使白君羡这一掌力气极大,但没用法术,始终无法撼动幻镜分毫。

他仿佛再也无法承受一般,顺着石壁滑落,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从即将遇到的一场大难中得以逃脱,寂桐松了一口气,浑身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却已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见着白君羡如此伤心,他不由有些迷茫。

他并不是不肯原谅白君羡,只是无法忘记旧事,不知道该如何与白君羡相处。或许仍旧做一个小道士,与这只即将飞升的狐狸从此擦肩而过,也不是坏事。

控制着自己没去安慰白君羡,他转过身,慢慢出了花绮阁。

第八章

他有些失魂落魄,下得山来,一个妖艳男子几乎到了他眼前他才发现,连忙行了见礼。

萧祈玉笑道:「道长既然来了烟浮宫,不如到舍下去喝几杯水酒如何?」

「多谢宫主好意,只恐不好相扰。」寂桐推脱道。

「就当作是……谢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萧祈玉忽然眨了眨眼睛。

他原本生得并不甚美,看起来又是冷冷地,偏又画了浓妆,寂桐原本并不待见,但他笑得十分灵动,五官也似乎忽然之间动人了几分。

原来这个人早就猜到了他的身分,在白君羡用玄龙幻镜之时,偷天换日,让他们看到的是另一幅景象,而他真正的前世,或许已被萧宫主看在眼中,才得知了他的身分。

寂桐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知……萧宫主为何会在幻镜上做手脚?若是真人知道,恐怕……」

「我既然做了,自然不怕他发现。」萧祈玉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巧玉扇,「道长既然不愿意提起旧事,别人再逼迫,岂非不识趣?那些执着于前尘往事的人,才是最最不解风情。萧某冒险出手,开了白真人一个小小玩笑。不过道长放心,不该看的,我一点没看,我才不像那些大煞风景的人,刨根究底地好生没趣。我擅自做了主张,不知会不会惹得道长不开心呢?」

他的声音既软且糯,不像是撒娇,却像是惯于这般说话,令人浑身也是软绵绵的。

「萧宫主千万别这么说,贫道承了萧宫主盛情,真不知如何报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萧祈玉微微一笑,「在下所作所为,无非只是倾慕道长风仪,与道长结交。却是不知我等烟浮宫下jian之人,入不入得道长法眼?」

寂桐见他温柔静好,说不出的风姿绰约,与白君羡所说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等等形容,实是相差万里。但见他言笑晏晏,可亲可近,寂桐不由道:「萧宫主此言,贫道何以克当?反倒是贫道法力低微,只恐宫主见笑。」

「道长说哪里话来?可折煞在下了。」萧祈玉捉住他的手,左右摇了摇,眼睛笑成月牙状。

寂桐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不知幻镜中出现的却是何人?」

「那不过是烟浮宫中一个寻常弟子干的好事罢了。说起来,那自杀的通玄派弟子倒是可惜,若是拜在我烟浮宫门下,倒是颇有前途,只可惜修道之心不诚,些许折辱便让他一蹶不振了,人生本就短暂,偏偏还有人嫌长。」当下摇了摇头,显然颇为不赞成。

正道和邪|教的观念有千里之别,若寂桐还是当日的玄真,只怕就为这一句要和他翻脸,如今却只报以苦笑。

萧祈玉为了法力,也宁可不择手段,这倒是和白君羡异曲同工。但清修无心派之中的弟子为了进阶,排挤同门,也算不上光明正大。

或许在这个世间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为更好的活下去而毁弃一切障碍。看不清的一直是他,可笑他平白转了一世,却仍然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此时道长若是贸然离开烟浮宫,恐怕会让他怀疑,不如在烟浮宫暂住几日。反正烟浮山这么大,周围杳无人迹,以你此时修为,要走出去也要半个月,住几天我再送你离开,反而快些。」

寂桐隐隐约约感到萧祈玉似乎另有用意,但他自认没什么可让人贪图之处。

萧祈玉极清浅地露出笑容,眉目间舒缓开来。

寂桐却是心知他魂魄不全,脸上的表情也应十分虚假,但或许是妆容的缘故,却是另有一层妖艳,令人心里一荡。

萧祈玉带着他往偏殿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弟子,见他两人并肩而行,相谈甚欢,都纷纷行礼,对着萧祈玉时恭恭敬敬,但看向寂桐的目光,却是有些许不易觉察的同情。

他忽觉有异,但就这么离开,没有辟谷的他恐怕就要饿死在离开的路上,只好不动声色,跟随萧祈玉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中长满了各色药草,郁郁葱葱。

「道长对这处别居可还满意?」萧祈玉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手。

一路上萧祈玉一直对他动手动脚,他出于礼貌,又因为萧祈玉举止言谈可亲,才没有明显避开。眼下没有外人,这萧祈玉似乎更为放浪形骸。

「萧宫主……」

萧祈玉笑道:「我们烟浮宫里的人,向来习惯肌肤碰触,想必道长很是不喜?」

「没有,萧宫主不必多心。」

「在下虽然没有看玄龙幻镜,但道长和白真人的事,早就听过一些,对道长仰慕已久,如今见到道长,真是三生有幸!」萧祈玉看他脸色微红,不由微笑,「算起来在下还是晚辈,日后还应多向道长请益。」

寂桐连忙谦让了一番,却见他越靠越近,不由后退了一步。

萧祈玉忽然抱住他的腰,吻了吻他的面颊,笑吟吟地道:「道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想方设法也要将你留下来吗?」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寂桐吓了一跳。

萧祈玉柔声道:「我心中爱着你,你可愿成我的双修伴侣?」

寂桐吃惊得语无伦次:「你……」

他从未有过如此困窘之时,即使当初与白君羡相恋,也是相互关怀甚久,情难自抑之时,两人才用琴笛相合,却也只是君子之爱,点到为止,几时见过这般凶猛迅速的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