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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攻略笔记(593)

他站在原地,看着传来钟声的方向,神色木然。

…………

金色王宫的后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钟楼,那是整个王宫、乃至于整个王城最高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黄铜古钟高悬在钟楼的顶端。

它已经在那里悬挂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经历了数十个王朝,沉淀了一身古朴而沧桑的气息。

它的钟声浑厚有力,洪亮绵长,方圆数里都能听到。

它上一次响起,是在五年之前。

当那雄浑悠长的钟声在天地间回响的时候,整个王城都安静了下来。

王城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大街上的人们转过头,屋子里的人匆匆地推开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耸立在王宫之后的高大钟楼。

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错愕,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茫然地看着远方的钟楼,恍然中只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可是钟声在响起,一声声,浑厚的声音无尽地在这座城市中荡开。

一下,又一下,狠狠地震动着所有人的胸口。

那钟声在向所有人宣告着,他们爱戴着的那位年轻的王者已被众神接回天上的国度。

整个王城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动了。

有人俯身,跪落在地。

就像是约好了一般,就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越来越多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俯身,跪上了地上。

片刻之后,大街上已无人再站立。

待在家中的人也跪在了敞开的窗前,双手握紧在胸前。

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头,向着那座金色王宫的方向。

偌大一座王城,却是一片肃静,除了钟声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阳光照下来,落在无数静静地跪在地上握紧双手、面露哀伤闭眼祷告的众人身上。

这一刻,世界都仿佛为之沉寂。

唯有那肃穆的钟声,一下一下,依然在大地上回荡着,带着无尽的苍凉。

…………

钟声在回响,在大地之上。

王宫之中,年轻的侍卫站在庭院之中,仰着头注视着钟塔的方向。

他的脸色带着几分茫然。

钟声响起。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恍惚中记起四年前,他第一次以侍卫的身份进入宫中的时候。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火红的夕阳之下,躺在僻静的庭院草地上沉睡着的少年王。

那个时候,少年王一只指头按在他的额前,笑眯眯地看惊慌失措的他。

‘去把歇牧尔给我骗走,这是王命。’

明明应该是高不可攀的王,却笑得像是孩子般的明亮纯粹。

然后,他就在懵懵懂懂中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欺骗了追过来的大祭司。

每次只要一回想,他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是又忍不住偷着乐,暗戳戳地觉得,这一件事,他可以骄傲一辈子。

啪嗒。

年轻的侍卫茫然地低头,看见自己握着剑柄的手背上落下一滴水痕。

他抬起手,感觉到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濡湿。

他按住脸,咬紧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他怎么都停不下自己的泪水。

他慢慢地屈膝,跪落在地上。

……

我的王啊。

愿众神已将您接到众神的国度。

……………………

伽尔兰王

在位五年,后因病而逝。

深受民众爱戴。

据说,当丧钟响起的那一天,整个王城都陷入无尽的沉痛之中。

哀恸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

这一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大,朦朦胧胧的,极浅的,堪堪能打湿人的鬓角。

高高的城墙上,一处箭塔之上,一名肤色黝黑的武将盘膝坐在箭塔的瓦顶上。

细碎的雨点落在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抬起手臂,人头大小的漆黑酒坛被他稳稳地举起。

他仰起头,就这样直接对着酒坛,灌入口中。

他的喉咙不断地蠕动着,大口大口地将酒吞咽入口中,从他唇角渗出来的酒液打湿了乱糟糟的胡渣,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浸透了他胸口的衣服。

喝得太猛,他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顺手将酒坛放在身侧。

在瓦顶上,他的身后,还有两三个已经空了的酒坛。

他捏着身边还剩下半坛的酒坛,却没有继续喝下去,只是出神地看着远方。

他看着王宫的对岸,王室陵墓的方向。

细碎的雨点打落在武将黝黑的脸上,忽然,一道悠扬的笛声从遥远的地方悠悠传来。

安静的雨幕中,笛声悠长。

作为奴隶出身的人,就算现在已经成为了地位不低的武将,但特瓦也从来都不懂得欣赏所谓的乐声和艺术。

但是此时此刻,那悠长的笛声却莫名的触及了他心底最伤感的那一处。

只是听了这么一会儿,就让他的心口酸楚不已。

听着那笛声,这位粗犷的武将的眼角已无法抑制地泛红起来。

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特瓦拎着酒坛跃下箭塔,循声找去。沿着城墙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一个青年站在蒙蒙细雨之中。

那是一个面容极为俊美的青年,一身吟游诗人的装束,身上大半都是湿的,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是刚匆匆赶回来。

黑发的吟游诗人静静地站在城墙之上,站在细雨中,面对着远方王陵的方向。

一曲终,他放下笛子。

透过朦胧的雨幕,他静静地望向前方。

特瓦走过去。

“吹的什么?”

他问,又灌了一口酒。

“‘葬送曲’。”

舒洛斯回答。

葬送曲。

传说中,阿芙朵弥尔痛失所爱,她痴心恋慕着的美少年被病魔夺走了性命。

她抱着心爱的人哀声哭泣,落下的泪化为赤红的玫瑰。

她的哭声如歌,旁人仅仅只是听着,就被其感染得心碎不已,也忍不住凄然泪下。

后人根据这个传说,谱写出这个歌曲。

“奴隶将军,你……”无意识中叫出这个称号,舒洛斯顿了一下,“抱歉,是我冒犯了,特瓦将军。”

“不,那么叫就行了。”

特瓦摆了摆手。

“以前我大概会不高兴,不过,现在想想,这个称呼反而才是伽尔兰王赐给我的荣耀……我以此为傲。”

他一边说,一边把酒坛递过去。

“所以,以后就那么叫吧。”

舒洛斯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接过特瓦递过来的酒坛。

直接对着酒坛喝不符合他的美感。

他想,然后仰头,张口,一口喝下去,濡湿的黑发滑落他的眼角。

细雨中,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喝着酒,静静地眺望着王陵的方向。

…………

哺育着亚伦兰狄斯的两条河流之一,恩基河贯穿整个王城,尽头从高高的悬崖上跌落大海。

在金色的王宫对岸,一河之隔,便是亡者的陵墓。

一条河,便是生与死的边界。

纯白一片的王陵之中,最新的宫殿已经敞开。

每一位亚伦兰狄斯王在登上王座之后,就会在王陵之中修建属于自己的宫殿。

有的王甚至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只为了把自己的宫殿修建得宏伟壮丽,最后,到死前都没来得及完工。

虽然只在位五年,但是伽尔兰的宫殿早已修完。

他虽然拥有着数不尽的财物,但是修建自己的王陵宫殿只花费了两年,是这一片王陵之中修建得最快、规模也最小的宫殿。

这座精致小巧的白色宫殿,静悄悄地矗立在王陵的一角。

碧绿的孔雀石棺已被送入其中,放置在大殿尽头的高台之上。

大殿里非常安静。

这里不过寥寥数人,有资格进入这座宫殿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