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杨太太(26)
赵又诤换上嬉皮笑脸,“开个玩笑。”
祝洋插嘴,“他爱胡说。不要理他。”然后他右肩微微上垂,嘴角带笑,“我们都是詹夏的朋友。不用太拘束。”
听这样子说的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仿佛有话要说。
黄昏的光照射进咖啡馆一面的橱窗,玻璃打碎了一片渲染的暖色。路边枯黄的树叶一片一片,脉络分明地反映在窗面。
一片打在詹夏的脸蛋。射下一串暗色的阴影。
“我们在一起了。”詹夏这样害羞地说。脸也不抬起。但是手和胡冯是紧紧交握的。
“是吗?”
其余几个人立马七嘴八舌起来。或是喝咖啡,或是吃饼干。然后各自地轻笑。仿佛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自诩情场老手的赵又诤更是插嘴,“见面即公布。够可以啊,胡冯老弟。”
他像喝酒一样地饮下咖啡。那样豪爽的样子,江琪不禁皱起鼻子。
接着她抚摸詹夏的手掌,“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俩人对看一眼。詹夏道,“就是今天。”
“很可以嘛。”
江琪用手肘推詹夏。
“早上才说要胡学弟帮忙请教计算机,这就促成好事了?”
“这也有学姐的功劳在。”胡冯真心诚意感谢道,“我给夏夏买了鱿鱼烤片。”
“什么?是一串鱿鱼烤片就解决的事?”
“不要听他胡说了……”詹夏道。
胡冯却睁大了眼睛,“我确实是买了鱿鱼……”
两人便就着这个问题面红耳赤地争执起来。偶尔对视一眼,还要脸红个不停。那边在低声私语的赵又诤停止了和祝洋的交谈,对着正在喝水解渴的江琪说。
“今天原谅我吧。”
“嗯?”江琪不解地挑起一根眉毛。那边祝洋同样默默地看来。
“我说出了那种的话。但不是有心的。”赵又诤道,“我今天脑子不正常,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了。”他指着大脑,脸色发白道。
“你没事吧?”
这下反而要江琪一脸担忧望去。
“什么事也没有。”
“我是无所谓啦。”江琪解嘲一般道,“过年回家,有亲戚问起来。我也肯定要回答我正在做的职业。不止祝洋父亲,就算我那些亲戚,也要说我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找到自己喜欢的才最重要。”祝洋道,“我考教师证时,也被父亲臭骂了一顿。”
江琪惊讶,“怎么会?”
“他希望我当一名企业家,很会赚钱的企业家。或者是继承他的衣钵,当一名医生。”祝洋笑道,“我们之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我父亲总认为,教师是给女孩的最好职业选择。”
“太封建了!”江琪忍不住愤愤感慨。
意识批评的是祝洋的父亲。不是别人。江琪赶紧道歉,“抱歉……”
“不,”祝洋道,“我也是这样看他的。所以我分配到了B城,很久没联系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又诤忍不住说话。
“你们两人,够了啊。剩我一个当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他们随便点了外卖。在咖啡馆内解决晚餐。很意外地,三个在A大毕业的男生格外聊得来。到最后,便形成了那三个男生一桌聊天。江琪詹夏两人一桌,悄悄地说些闺房密语。
“如果胡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江琪这样子警戒,看到胡冯连争执时也会红的脖子,便又不禁笑道,“可能性会很小吧。”
詹夏谨慎地点头。
“我看的人一般不会错。”江琪悄声道,“所以放心吧。尽情地享受和人交往的快乐就好了,夏夏。”
“我一开始有些担心。”
“什么?”
詹夏抬眼望了那一桌,“我不愿意公开。然后是胡冯劝我。”
江琪兴致勃勃道,“劝你什么?”
“他说,一段得到祝福的恋情,才能走得远。”
“那是当然了。”
“他希望我们之间,能够走得长远。”
“你怎么想呢?”江琪道。
“老实说,我不知道。”詹夏又道,“就连今天,也是他先提出交往的话。我当时脑子空白了,不知所措下便答应了。要说现在的话。走进这里之前,还有些后悔。但是身处在这里,看到他和他们两人交谈这么融洽之下。我觉得,这个决定兴许也不算太坏。”
詹夏说着皱起了眉毛。
“我这样会不会太别扭?”
“不会。”江琪道。
“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地喜欢他。”
“是吗?”江琪道,“我不清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恋爱中适不适合。至少我刚才看到,你们两人双手交握的时候。你浑身就像灌进了巧克力牛奶里一样,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真的?”詹夏仿佛倒吸了口凉气。
“没注意到?”
“完全没有。”
夜深之后,咖啡馆内人渐人少。他们几个谈完,一看时间已经不早,收拾收拾准备各自回去。胡冯说什么也要送詹夏。把剩下三个人搞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三人各自一排在后面,给前面两人让出空间。
江琪掌管有咖啡馆的钥匙。脱下工作服,巡视一番,出来已是最后一个。她用钥匙锁好门。路边灯亮起来,银白色地洒在地面。她掏出耳钉,别到耳朵。
祝洋送的耳钉很普通,是白色圆形的。和手链一样的颜色。
江琪撩开浓密的头发。找到耳垂的小洞别进去。
“要我帮忙吗?”
折返回来的祝洋说。江琪吓了一跳,往上望着他道。
“怎么回来了?”
“看你迟迟没跟来。”
“那麻烦你了。”江琪脸微微地烧。好像少女时期看小黄书被父母发现一样。
祝洋走到她的身后,从手里接过耳钉。他一边扣上一边说。
“詹夏的那个男孩子蛮好的。老实稳重,不像轻浮的男孩。他们两人在一起,很相配。”
“你也这么觉得吧?”江琪一动也不敢动,“我一看到他就这么觉得了。算不算一种眼缘?”
“眼缘?”
“比如第一眼望去,就觉得一定适合这样子。”
祝洋的长手指轻轻地擦过她无意识泛红的耳廓。
“大概有这种说法。”他道。
“我年轻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些。但是现在,好像被岁月抓着了小辫子。容易信这些俗套的东西。”
祝洋一听这说法,便忍不住笑。别好了耳钉,他的手也垂下了。
“说什么年轻啊。你现在还是年轻人好不好?”
“不不不,”江琪道,“有那么一瞬间,会感觉活好久好久。身心都已经开始衰老。十年前高中时就这么想了。现在是真的来了。最明显的一个感受,熬夜是再也吃不消。”
“我们跟上去吧?”
见距离越拉越远。祝洋提议。江琪点点头。
“祝老师的工作才是好。”江琪道。
“怎么说?”祝洋不解。
江琪望了望天,又看看与月一色的地面。
“每天和高中生相处。心态也会变得年轻的。不会产生我这样消极怠慢的想法。”
“这说法有失偏颇。”
“难道不是吗?”
祝洋瞥了旁边的她一眼。江琪好像没看到,继续盯着前面。某处圆形穹顶的建筑。黑夜之下,两旁的树叶吹拂着建筑顶层。
“我啊,好想回到高中时候。”
江琪说完,又有些冷地抱起两只手臂。
“就纯粹想要回到那个年纪,”江琪道,“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家族中,都是最小一辈。婚事什么永远不用操忧。只要静静看年长的姐姐们使出百般解数接招就好。问到成绩,不管怎样随便糊弄就可以了。最最重要一点是……”
江琪得意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永远是最漂亮的年纪。如果说回顾我整个岁月历程,高中时候是五官生得最出色时候。”她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