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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有过好时光(4)

作者: 黎丽 阅读记录

他叫她回家等待,她就乖乖回去,然后她就等来一封圣旨。祁氏女温柔贤淑封为郡主,远嫁北临。她的爹娘得到了治疗,也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她便也放心的走了。她走前,她的爹娘告诉她,豫儿,咱家怕权贵,但咱不惧。这一句话她记了一辈子。

后来祁豫在北临遇到了许多事。她为临皇生了个儿子,被封为淑妃。还结识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宸国的公主,叫傅鸢。

傅鸢是皇后,也是个好人,至少比起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好,包括那个云贵妃。所以她就对傅鸢好,后来就算傅鸢被废了后位她还是对她好。

可是有一天她从冷宫回来,撞上了浑身酒气的宗政允赫。宗政允赫就质问她,她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还对她好?帝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忽的就想起她爹娘同她说过的话,咱怕,但咱不惧。

她挺直了脊背,问,陛下,皇后娘娘是哪对不住您了?是因为身子被人践踏了吗?还是因为是她害死了云贵妃?陛下好好想想,皇后娘娘是哪对您不住了。陛下,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宗政允赫当即大怒,赏了她一丈红。当时她正怀着身子,也才答应了回去给她儿子唱南疆的民谣。她想着不能食言,然后就这噼噼啪啪的打板声,唱起了南疆的民谣。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听见。

天涯远,女儿情长。

远道思,何处归乡。

爹娘相为言,莫许了一生好时光。

兄弟相执手,离家莫远,一生才安康。

歌声凄凉,莫名的就惊了树梢的杜鹃。杜鹃就一下一下的叫,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合着这声,祁豫就越唱越小声,唱得最后浑身都是血。宗政允赫才想起来,祁豫还怀着他的孩子。

太子叫着喊着,云贵妃!父皇!你满脑子都是她,你可想过我的母亲?!我母亲从不争宠,生性安逸,就因为她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她就死了?!

傅鸢到底是心疼了。她挣开容齐,去抱住几近发狂的太子。鲤儿。

太子愣了愣,那是他的小名。

他看着傅鸢看着看着就哭了,鸢姨。傅鸢搂着他,轻声安慰。容齐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正当这时候,却有一把剑向傅鸢袭去。容齐去挡已经来不及,缺见傅筹挡在了她身前。提着剑的宗政允赫大笑,你们都该死!容齐听罢轻蔑一笑,从地上找了一把遗落的剑,正准备向宗政允赫刺去却被秦漫拦了下来。齐哥哥,你等等,且先看着。她握着他的手,他就放下了剑。

宗政允赫,你不是人!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儿子,你和云儿的儿子,宗政无忧的胞弟!

宗政允赫不可置信,我不会相信你这个满口谎话的女人!他才说完却见宗政无忧抱着傅筹在痛苦挣扎,宗政无忧质问他,父皇,你难道不记得母妃生的是双生子了吗?!父皇,他是我弟弟!

清脆的一响,宗政允赫的剑掉到地上。默了一会儿,又高声骂,傅鸢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孙雅璃从身后用簪子刺入宗政允赫的肩胛骨,肩胛骨碎裂的声音在整个大殿的回声十分响亮。

父皇!

孙雅璃看着宗政无忧着急的模样,知道这辈子和他真的只能够山高水长了。她也不难过,只是心里空得很。她退了一步,任宗政无忧接住缓缓倒下的宗政允赫。她说,宗政允赫,我父亲是想过争权夺位,但他从未付出实践过。就因为他惦念着你们之间那点渺茫的兄弟情义,可是你呢?问都不问就将他打入天牢,孙家满门抄斩,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还有秦家,秦家满门被灭,秦永也是您的兄弟,你怎么忍心?!

孙雅璃记得秦漫和秦湘手上厚厚的茧,每碰一次她的心就疼一下。她幼时的两个玩伴,她还在她爹怀里撒娇的时候她们却在烈日下扎马步。她心疼啊。

宗政允赫挣扎着,对冷眼看着他的太子说,太子,是我对不住你母亲,可我那时候是真的忘了她还怀着孩子。

太子冷声道,怕是在您的眼里只有云贵妃的孩子才是您的孩子。

宗政允赫一怔,说不出话。他错开眼,看到傅鸢抱着傅筹在哭。傅鸢手足无措,筹儿,你怎么这么傻?我骗了你十几年,你为了我,不值当。傅筹却只是笑,母亲没错,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是母亲我会怎么样,我相信我一定会做得比母亲狠,母亲还是太心软了。傅鸢听不进去,眼里只有虚弱的傅筹,一直在摇头,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孩子,宗政允赫朝着傅筹伸出手。

傅筹没看他,向着痕香伸出了手。痕香抹了两把眼泪,蹲下身去,从傅鸢怀里接过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傅筹就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缓了一下才又开始说话,临皇陛下,你知道抱着我的这个人她是谁吗?她是秦家的二女儿,叫秦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下令杀了她全家。还有她,她是秦家的大女儿,现在是西启的乐贵妃,但很快就是皇后了。

他想在说下去,却吐了一口血,只得停了,闭上眼,安心的靠着痕香。

傅鸢起身,俯视着宗政允赫。你知道他们都经历过什么吗?猜忌、怀疑、背叛,那些本不该在他们之间出现的东西悉数出现。她好像看到少年的自己在一步步离自己远去,在宗政允赫的阴谋之下。她问,宗政允赫,你这辈子对得起谁?

宗政允赫生生的被逼出了一口老血。他看着宗政无忧,突然就笑了,笑得好生凄凉。宗政无忧就急了,父皇。但他没想到的是,秦漫会那样做。

秦漫身上是贵妃的繁重服饰,华丽高贵。她却轻易的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一块璞玉。她拿着璞玉,走到宗政允赫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当年我爹很珍视这块玉,他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个,我玩一玩他都能生我好久的气。他同我说,这是他最好的兄弟送给他的。他直到死,都觉得你不会杀他。那块璞玉在宗政允赫面前直线下坠,在地面破裂。然后她蹲下来,一把匕首干脆利落插在宗政允赫的胸口。

秦漫对上宗政允赫睁大的双眼,对上宗政无忧惊讶的目光,寒声道,宗政允赫,这都是你的报应。

☆、时光从荏苒

她将匕首抽出,丢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撒了一地。才堪堪向后退了两步,就被容齐从身后扶住。

漫儿。毫无预兆的,秦漫大哭。她撑得太久了,从前世到今生。前世她从不曾深想秦家的灭门到底牵扯着怎样的利害关系,所以无论如何她总觉得她和容齐始终隔着一个傅鸢、隔着几十条人命,不管容齐生前还是死后。可是今生她所触及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傅鸢一个人的错。她便是高兴的,也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哀。她那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深想呢?为什么就不愿意多想呢?

齐哥哥,漫儿好累啊,我们回家好不好?

容齐将她扶得稳稳的,转头去叫傅鸢,母亲,我们走吧。傅鸢便去抓了太子,鲤儿,别怕,跟鸢姨走。太子却挣了傅鸢,鸢姨,不行了,我当初决定逼宫的时候就想好了,我只要宗政允赫的命。他眼中的决绝恍惚让傅鸢想起祁豫跟她说过的话。鸢姐姐,我们南疆人啊,不怕权贵豪强,怕的是骨肉分离,怕的是人间无道。她强撑着挺直腰杆,鲤儿,是鸢姨的错,鸢姨算漏了你。她又说,是因为鸢姨你母亲才赔上她的命的,是鸢姨的错。

太子却摇头,不是你,是宗政允赫。他才说完,但所有人都措不及防。他的剑向宗政允赫拔出,却被宗政无忧挡了下来。太子只看了一眼,笑了一下,像了却前尘。然后又是一剑,这次却是向自己的。他最后一眼是看着孙雅璃的,他又笑了。没有人想到他竟比宗政允赫死得早。

傅鸢闭了眼,跟着容齐走了。才出殿,便有个身影闪了出来抱着她。宗政允赫垂眸看见了,那个身影他认得,是林申,从小就爱慕傅鸢的人。他想,其实傅鸢比他们都幸福得多,起码从头到尾她都有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他又想,其实若不是他,傅鸢的一辈子一定会是永远灿烂的。他总是说她狠辣说她不好,但他心底比谁都知道,他在嫉妒。他嫉妒傅鸢永远活得自由自在,活得潇洒,活得心中敞亮。所以他想毁了她,所以他一辈子注定是一个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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