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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88)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修长的手指正堪堪扣住腰间和田蹀躞带的最后一环,李祐温恰好也穿戴好转过屏风,来到他面前。

阴云霁勾出一抹微笑,连这种小事都能注意到,她真的是一位温柔多情的皇帝。

*

洗漱过后,御膳房才来进早膳,传菜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摆了满桌。试菜的小太监照例都先尝了一遍,阴云霁方才为李祐温布菜。

用罢早膳,歇息片刻,李祐温状似不经意的和阴云霁搭话道:“今日是朕的生辰,朕和云霁在宫内走一走如何?”

阴云霁的心里无悲无喜,果然还是来了。他笑了笑,生命的最后一天还能有一上午的温存,已经足够了。

阴云霁点点头,笑着问道:“那么陛下,我们去哪里呢?”

李祐温说道:“就在附近走走吧,去澄瑞湖新建的亭子怎么样?”

阴云霁苦涩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纵使明知有埋伏,只要她相邀,他也会欣然前往。

桃枝亭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九曲连廊,这座为了顾江离建的亭子,也是阴云霁跪地入宫之处。

阴云霁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若有似无的杀气,却并不着急。

他看着李祐温柔和从容的侧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陛下还记得去年赠我的玉簪吗?”

李祐温一愣,那是自己亲手刻的,也是亲自送的,“当然记得,怎么了?”

阴云霁笑得如沐春风,“当时陛下问我为何知道是宫中之物,我今天想告诉陛下。那原物本就是我府中籍没入宫之物,是我的父亲赠给我留到成年时束冠所用。当年我虽年幼,但获赠之后日夜把玩,故而至今还记得。”

他迎着李祐温惊讶的目光接着说道:“陛下拿了我的玉簪,还了我另一只玉簪,所以我今天想让陛下知道,你最先交换信物的人,不是顾江离,而是我阴云霁。”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姓名。

“至于贺希夷,”阴云霁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却并未回头,仍旧说道:“我颖国公府曾因七战七捷被称为‘战神’,若是不曾覆灭,我未必不能像他一样征战沙场,为陛下建功报国。”

李祐温急急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阴云霁的笑容带着宠溺,“我若是这都猜不到,怎么能为主上分忧呢?”

李祐温心里一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随着朕?”

阴云霁笑道:“我说过了,要为主上分忧,既然陛下忧的是我,那我就遂了陛下的心意。”

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阴暗的偏执,使得他阴柔俊美的容貌都有些癫狂,“我爱重陛下,却也自私善妒,不想以后陛下拥新人而忘了我,思来想去若是死在陛下面前,陛下就会永远记得我。”

他轻轻的抱住李祐温,贴在她的耳边,说出最后一句想告诉她的话,“如果有来世,我文为陛下安|邦,武为陛下定国。”

说罢,他垂眸压下晦暗,放开她后利落的转过身,粉底皂靴大踏步的直面贺希夷而去。

李祐温心中震惊和迷惘相交织,她的本意是直接劫持阴云霁,使得他让出东厂和军权即可。

可是没想到他竟是一心求死,她试图抓住阴云霁,可是手刚抬起来,猛然想到如果阴云霁真的死了,这本来就是出乎她预料的最好的结果。

她的复位会更加的容易,朝中势力的清洗和对百姓史官的解释都会更加的顺利。

她不会主动杀他,可若是他自己求死,自己要不要拦呢?

心里巨大的疼痛和微弱的庆幸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来的,李祐温时刻记得自己是帝王,如果能使帝位更稳,即便是真正的情爱都可以舍弃。

她爱他,但她也不是不能舍弃他,为了帝位她可以连自己的爱一齐埋葬。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手抬起寸许,终究还是落了下去,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第75章

贺希夷两臂交叠抱着陌刀,斜倚在桃枝亭外的梧桐树下。穿着从冯鸣那里拿来的近卫军服,上面绣的云中飞鹤修身颀长,鬓若刀裁,星眸朗目,仿佛回到旧日宫中时候。

可惜他的脸色却说不上好,他早等阴云霁半天了,看着他对李祐温又是诉衷肠又是搂搂抱抱的,直接气得太阳穴上冒火光。

呸,这年头,奸臣还越发下流无耻了。要不是他的刀从不在背后杀人,早给他捅个透心凉。

贺希夷冷眼看着阴云霁离开了李祐温,径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大约有丈余的距离。

贺希夷向来张狂恣意,即便是这时,还倚在树下未动,只是挑了挑剑眉,声音清醇的问道:“我说过的吧,你若是再敢让皇上因为你受伤,我绝对饶不了你。”

阴云霁闻言,苍白阴柔的面上,露出妖冶的微笑,连漆黑的凤眸都随着微眯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贺将军说了这话之后不久,就被远调到边关了吧?你今日再提,不怕以后回不来?”

贺希夷被噎得一窒,他是个武将,论耍嘴皮子怼人的功夫,他自比不上这些内侍,便冷哼一声,“我不和你阴阳怪气的打机锋,在这里等你,不过是怕你挟持皇上罢了。不过你既然主动过来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了你。”

说罢,上半身一使劲,离了倚着的梧桐树,站得如松般笔直,放下抱着的陌刀,缓缓抽了出来。鼎盛的日光,从锋利的刀锋上一路滑落,闪出一条耀眼的白线,依稀可以看到刀尾处刻的“展眉”铭文。

阴云霁面不改色,仍旧轻笑着,一扬手,利落的从腰间抽出软剑,特意在贺希夷的面前晃了晃,“谁成全谁还不一定呢,这把剑你应该很眼熟吧?”

贺希夷定睛一看,心先愣了半分,掠过些微的恐慌,李祐温的剑怎么会在他这里?一定是他强抢的。

阴云霁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这是陛下送给我的剑,听闻你和陛下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想必对这把剑很熟。你和陛下成年之后,再没比过武,想来也是怀念得很吧,今日我成全贺将军如何?”

贺希夷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这把剑是李祐温贴身兵刃,十余年从不离身,如果真的送给了阴云霁,那么意味着什么?

习武之人最忌心性动摇,阴云霁武功本不如他,可他又不想在李祐温面前输得太难看,便故意说了这些话,就想要让贺希夷自己露出破绽。

此时看到贺希夷不像之前那么气定神闲,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狭长的凤眸瞬间一寒,当机立断抢先下手,软剑挽了个起势,直奔贺希夷而去。

贺希夷连忙用陌刀格挡,可是这只是身经百战的条件反射,他的脑子根本没跟上身体,还沉浸在这把软剑的打击之中。

然而等阴云霁再使出下一招的时候,对贺希夷的打击更大了,因为他分辨出,连他用的剑法竟也是李祐温的。

于刀光剑影中,阴云霁还有空冷笑,阴柔的声线如同毒蛇吐芯,说道:“这可是陛下手把手教我的,陛下说曾经连你都几乎败落,今日再次看见了,你难道不怀念吗?”

这剑法本就专攻人体的薄弱处,是能够实战致死的。被阴云霁每日用心练得纯熟,在他手里又多了狠厉和毒辣,和被分了心神的贺希夷竟能打成平手。

手里的陌刀和软剑缠出铮然声响,贺希夷后退半步,咬牙道:“这不可能。”

阴云霁好整以暇的挑挑眉,锐利的眼神梭巡着贺希夷身上的破绽,一边冷笑反问道:“不可能?你把这当成什么了?你和陛下的小秘密?”

贺希夷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不可察觉的暗了一瞬。

阴云霁见状嗤笑,“呵,你放在心里藏着的东西,陛下可从没在意过。”

贺希夷说道:“我没有。”

软剑越逼越紧,“没有?呵,那你非要杀我是为什么?边关离京两千里,你数日就赶了过来,难道这几天几夜在马背上,你什么都没想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