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祐宦媚景(90)

作者: 长柏岁 阅读记录

李祐温将亲手抽出来的陌刀摔在贺希夷面前,冷冷的问道:“朕要你住手,你竟敢不听么?”

她的目光一直在阴云霁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已经将软剑松开,根本造不成半点威胁。可是贺希夷那一刀却是对着他的心脏去的,当时她喝止的并不是阴云霁,而是贺希夷。

贺希夷面对质问,站直了身体,冷傲的说道:“臣若是不听,他此时早是个死人了,用得着皇上费心去救?那一剑本是冲着他的心脏的,听从了皇上的口谕,臣才尽全力偏了几寸,刺到了胸膛中央。”

李祐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形,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可是她却忘了贺希夷这半年在边关历练,武功比起曾经和她相差无几,变得又高了一个境界。

以他现在的武功,当时不是不能停住的,只是他不想让阴云霁好过而已。

如果这一次阴云霁真的能活下来,贺希夷眼里全是桀骜和不屑,那就算他命大。

李祐温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揭过这一页,问道:“你来都做了什么准备?”

贺希夷说道:“刚交手时冯鸣已经从密道回去,现在想必正带着禁卫军通过校练场的密道到海方寺出来,到城外联合神机营控制住另外两大营,城中便已经定了。”

李祐温点点头,“此间的近侍军队数千,单凭君臣二人,纵使武艺高强,恐怕也取胜艰难,还要趁阴云霁负伤之事尚未传开,及早行动制住宫中。”

李祐温想了想,忽的说道:“先回乾清宫,找毕方,他今天有些不对,而且阴云霁受伤后他就是东厂最大的掌权人,控制住他就能控制住宫中近侍军了。”

贺希夷点点头,俯身捡起地上的陌刀和软剑,还有从阴云霁身上脱下来的剑鞘。他将刀插回刀鞘,软剑和剑鞘双手捧给李祐温。

李祐温接了过来,重新配回腰间。

贺希夷在旁边看着她低头缠回软剑,这是他看过千百回的动作,曾经在东宫,比武过后她都是这样收剑入鞘。从前她年幼身短,剑要缠上三圈,如今长大了,只缠一圈半就可了。

他心里想着阴云霁的话,有些冲动想质问李祐温剑和剑法的事,还有刚才她对阴云霁说的话,可是想想自己又没有立场,况且眼下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他也就缓缓咽了下去。

*

李祐温赶回乾清宫,正殿不能见血,此时阴云霁正躺在侧殿的床上,毕方和夏安守在旁边。

李祐温入殿匆匆的看了一眼,知道他的情况毫无变化。她宫变复辟之事刻不容缓,根本没时间看护。况且她不通医术,留在这里也没有益处。有夏安在,她很放心。

李祐温刚站到毕方的面前,毕方便跪了下来,说道:“拜见陛下,吾皇万安。”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拥立信号,李祐温不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问道:“他是怎么安排的?”

毕方跪着答道:“贵人已先将近侍军锁在钟粹宫了,只要陛下派人前去即可。城外五军营和三千营原地待命,也只等陛下派人接手,如有抗命者,可格杀勿论。司礼监掌印封在内署大堂上,凭东厂印也可释放诏狱中关押御史。”

说罢,双手奉上一块铁牌,正是阴云霁“提督东厂”的铭印。

李祐温后退一步,看向不远处平躺着的面色苍白的人,几近眩晕。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当真是不让自己有半分阻碍。

以他坚韧的心性,聪颖的才智,未必不能真的篡权夺位做皇帝,可惜他身受刑罚,籍没深宫,雄鹰之姿却不能展翅,此生都暗无天日。

李祐温闭了闭眼睛,召尚宝太监接过东厂铭印去放人,召尚饰女官准备龙袍冕旒,尽管已经过了午时了,她仍旧准备安稳一下朝臣的心。

“开奉天殿,召百官入朝面君。”

*

尚宝太监带着一干小寺人去诏狱传旨,见到瞿如甚至不必亮出东厂的印牌就带出了全部关押着的官员。

郑仁出去时,拢了拢在诏狱穿的发臭的衣裳,狠狠地瞪了一眼瞿如,朗声笑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东厂作恶多端蒙蔽圣听,如今皇上重登金銮,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什么下场。”

瞿如丝毫不为所动,掸了掸身上的曵撒,笑道:“是是是,你看着吧。”说罢当着他的面就把自己反锁到了刚刚空出来的,郑仁原先待的那间牢房。

郑仁大怒,“阉竖狡诈如此。”顾不得自己身为御史的威严,上去便要动手打瞿如。

奈何被铁栏杆挡住,撕扯半天也够不着里面的瞿如。身边一同放出来的御史都在拦他劝他,可是郑仁不依不饶,偏要出一口胸中恶气。

瞿如抱着臂,看着面前郑仁气成紫红色的脸,仍旧笑道:“郑大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左右你也打不着我。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待出感情,要急着回来呢。”

中间一道精铁栅栏,一边是气定神闲的瞿如,一边是气急败坏的郑仁,单看这情形,谁是被关起来的还真说不好。

郑仁闻言更气了,狠命的摇晃着铁栅栏,除了把自己摇得头晕目眩外,连个缝隙都没有。周围人纷纷围了过来,都攀着他的手臂劝阻,“算了算了,郑大人,何必更他一般见识。”

郑仁还是不听,直到尚宝太监亲自过来又宣了一遍旨这才罢休。他们在东厂后堂沐浴更衣后,直接坐轿到奉天殿。

海棠和川柏一同被放了出来,他二人倒是身上洁净,他们曾经是李祐温的贴身宫侍,在诏狱住的也是单独牢房。

去往宫中的一路上,五城兵马司和兵部仍旧戒严,可是这次可不是为东厂,而是为了李祐温。这些墙头草,发现京中风向不对后,效命的对象立刻就更换了。

李祐温派去接管城外三大营的人,也在主帐看见了束手等候多时的朱厌。三千营和五军营只有零星的反抗,也被自己人压下去了,朱厌收拾好营地后,十分平静的接受了东厂失势江山易主的事情,甚至不用人押送,自己主动进了诏狱。

瞿如和朱厌关在了一起,等到诏狱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瞿如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也做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朱厌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督主做事,向来是顺他生,逆他亡。这次他让咱们收手归顺,咱们照着做就对了。不管怎么看着不可思议,听督主的都能活下来。”

他的眼眸里有着些微的寒意,“至于那些个不听从督主命令去反抗的,也正好借陛下的手都除了。”

皇宫就是这样,感情永远与阴谋利益相纠葛。即便到此时,阴云霁仍可以凭借李祐温的复辟,排除东厂内他的异己,而不落下阴狠毒辣的口实。

瞿如看了看牢房的四壁,笑道:“那咱俩还是不如毕方,那小子玩了手自投罗网,在宫里根本没出来,现在也免了进这小黑屋。”

朱厌说道:“那他也玩不过督主,督主玩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相对着抄了抄手,笑得风轻云淡,身上的曵撒暗得连银绣都模糊。

毕方在宫里没被降罪,他们就看出来了,若是阴云霁不死,他们随侍帝驾平步青云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第77章

偌大的奉天殿内,李祐温端坐在龙椅上,身着明黄江海云崖纹团龙袍,头戴十二冕旒五采玉冠,注视着殿内群臣。

刚被放出来的御史和从府中接出来的顾江离站在左侧,亲宦党或者在这段时间顺从阴云霁的官员都站在右侧。两侧人都面露急躁,恨不得有千言万语在李祐温面前辩白。

可是李祐温脸色绝说不上好,而且少见的带着冷酷的神情,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只得将想说的话默默咽下,等待着时机。

李祐温不急着说话,揉着太阳穴打量着殿内神态各异的朝臣们,殿中一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