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钢铁厂的人哪个不知道她干爷爷路子野人面广,认识的三教九流多了去。这里头有人一把头掏出好几十万买股票算什么啊。
人家为什么买股票?有钱任性人家高兴,不行吗?
当然,后面还有话,少女咽在喉咙里头没说。
先撺掇她爸妈把钱挣了再讲,至于要不要买钢铁厂的股票,到时候她可得好好思量思量。
要是这资产当中包括钢铁厂土地使用权的话,那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以后江州的地价飙升起来,同样很挣钱。
当年国企改革过程当中,可是催生了一大批富豪。
资本的原始积累,从来都没有多光明磊落。
哎呀呀,要是到时候国企改制卖给私人的话,她要不要考虑让她爸妈接个手呢?
嗯,不行,林工程师跟郑大夫实在太老实了,如此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那可不适合做生意。
买卖人可要时时刻刻将挣钱放在心上。
不过人也是可以锻炼出来的嘛。
比方说现在,他们家林工程师不就知道偷偷当星期天工程师挣外块,郑大夫不也晓得要跟人合作倒卖邮票啦。
嗯,步子可以迈得再大一点,只要善于发现,生活处处都是商机。
十亿人口啊,多么广袤的市场,无数资本家可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呢。
林母拍拍她的脑袋,没好气道:“回去睡你的觉,话这么多。”
林蕊哪里肯依。
她跟牛皮糖似的,在妈妈身上扭来扭去,直磨的人头痛无奈点头答应,她才欢欢喜喜地下床去。
临出门前,小姑娘还不忘叮嘱郑大夫:“那要是人家以货抵债拖回来,咱们帮着销售,厂里头可必须得给提成啊。”
起码得有一成回扣,现在大家手上都缺钱,能把东西卖出去挣到钱,那就是王道。
林鑫没好气:“总之你不从厂里咬下块肉来,你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我这明明是为了厂子的发展出谋划策,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了经济效益,才能吸引广大干部职工积极出谋划策啊。”
少女眼睛珠子骨碌碌的转,使坏揶揄姐姐,“妈,你相看你女婿还满意呀?”
见姐姐扬起胳膊,缺德冒烟的妹妹才刺溜一声,蹿出门去。
林鑫跺脚不依,跟母亲抱怨:“妈,你看蕊蕊啊!”
这丫头坏的,都不知道像谁。
郑大夫叹气:“能像谁呀?还不是像你爸。”
林鑫惊讶,爸爸这是得罪了妈妈呢,为什么妈会这么说?
郑大夫捏捏太阳穴,苦笑道:“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打算的吗?他打算叫人家厂子拿国库券抵债。”
跟江州钢铁厂有业务往来的,大部分都是国营单位。
国营单位的一大通病就是好面子,要荣誉。
国务券的发售在很多地方是被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的,不少地方政府都摊派了指标。
各家单位为了让自家面子好看,甚至不惜强行以摊派的形式强买强卖,是以国企职工手上基本上都积累了不少国库券。
“你爸跟厂里头说了,现在要钱不现实,大家手上都没钱,你就是逼死了人家,人家也拿不出钱来。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人家拿出点儿能拿出来的东西。”
国库券虽然不能当成现金,在市面上流通,但好歹是有价证券,打了折也能卖出去。
十块钱讨不回来,先拿五块钱回家用,总归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林鑫目瞪口呆,半晌才失声道:“妈,你是说……”
郑大夫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说她家小闺女到底随了哪个,那脑袋瓜子。
合着原来还是像爸爸,心里头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郑大夫声音淡淡的:“年后小孙也得上学了吧,咱们又没人手四处跑。由对方厂里头统一出面找职工收集国库券,也省得咱们再下去奔波的时间。”
林鑫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江州钢铁厂没收回来的外债有多少来着?
好像超过了一个亿。
不不不,他们没有那么多国库券。
那就先假设,这么多厂子能够收回来一千万的国库券。
即使只过一遍手的话,按照现在的价格一进一出,中间的差价也足足有上百万啊。
郑大夫平平静静的,幽幽叹了口气:“不行就跟蕊蕊说的那样,咱们拿这钱买厂里头发的股票吧,好在每个月还有利息拿。”
厂里不是想让她丈夫好好在外头讨债吗?那他们家绝对全心全意支持厂里的工作。
第175章 初战首告捷(捉虫)
一大家子一直忙到大年三十, 才能坐下来齐齐整整的吃上顿团圆饭。
林建明自不必说, 马不停蹄, 春节前那短短几天的功夫中,他硬是促成了一笔三十万的国库券收账。
然后他按照票面七成价格卖出去,拿了二十来万进厂长办公室。
虽说是杯水车薪, 但到底开了个好头。
开门红总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厂长拍着林建明的肩膀,与他促膝长谈, 殷殷切切地表达了厂领导班子对他的期许。
不是厂里不珍惜人才, 更不是厂里不知道他的长项在于技术工作, 而是现在人浮于事,真正能派上用场用的人实在太少。
那些看着精明活络的实则世故圆滑, 小算盘打的比谁都精,遇到事情退的比谁都快。
真要派他们出去,那可算是完了。
就好比穆仁智跟杨白劳合起来,从黄世仁身上再咬块肉下去。
现在这世道, 杨白劳比谁都牛气。
也只有像林工这样踏实肯干的,才会迎难而上,那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积极为长里谋求利益。
眼下厂子里头最缺的就是林工这样的人才。
要是再多十个八个, 他们江州钢铁厂哪至于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林建明倒是安慰了句厂长:“眼下暂时困难是大环境造成的, 也不是谁的过错。咱们这么大的厂子,国家总不会不管的, 后面总有办法解决问题。”
厂长叹气,国家要管的摊子实在太大了, 这十根手指头还有长短,爹妈心目中的孩子也是排着位儿的。
他们江州钢铁厂可算不上长子嫡孙。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别说吃肉了,估计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所以,林工,这事儿还得靠你们。”厂长饱含期待的看着林建明,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大过年的,你好好歇几天,然后咱们要一鼓作气,赶紧把债给收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头来回踱着步子,情绪又激动起来:“你这个思路非常好,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其实咱们江州钢铁厂职工手上也有不少国库券。”
既然人家能拿国库券抵债,为什么他们不能收起来国库券也去抵债呢?
林建明立刻摇头反对:“不行厂长,如果大家都这么来的话,咱们连国库券都收不上来了。他们欠的帐可不止咱们厂子一家。”
现在因为只有他们提出可以用国库券抵债,所以这些厂子才能够优先考虑还他们的帐。
如果大家伙儿都一样的,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时候不仅没有鱼,连虾米他们都吃不到。
厂长一拍脑壳,连连叹气:“哎哟,要么怎么说林工你是人才呢,你看看你想问题多全面。”
林建明苦笑:“我算是哪门子人才啊?你们可把我给坑苦了,我这叫赶鸭子上架,被逼的。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赶紧把这债给收回头,我就能回去,踏踏实实当我的工程师了。”
他絮絮叨叨了一通之前负责的工作,十分担忧厂里的生产。
厂长摆摆手:“这些暂时都不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帐收回头。没钱的话,咱们的机器都运转不了。”
他又殷勤恳切的表达了对林建明的新年祝福以及新一年工作的期许。
外人要是听到她的语气,是必要以为没有林建明,整个江州钢铁厂就会立刻陷入瘫痪。